汪泰
冬,来了。
场头上的几个草堆已经竖起,队里的几条耕牛,有了过冬的食粮和温暖的避风港。多余的场,又将翻耕耙平,人们趁着乍到的西北风,栽上油菜秧,浇一遍保暖的透水。不要看这些刚栽下的菜秧,在北风的肆虐下低眉耷眼的,不要几天,它们就会昂起头,抖擞着精神,张扬着生命的不屈不挠。来春,这里又将蝶舞蜂忙。
草堆间有几米宽的巷道,那是牛儿温馨的家。和暖的太阳升上来,六爷王文高从牛屋把他看护过夜的几条水牛牵来了,拴在草堆边的牛桩上。牛儿晒着和煦的阳光,有的眯着眼,张开嘴,舌头撩起稻草,卷进嘴里咬住,头往旁一偏,草就从草堆上扯下了,然后不紧不慢地嚼着,鼻孔中喷出的热气,把肥厚的黑鼻头弄得湿漉漉的,嚼过的草屑簌簌往下落;有的卧在稻草上认真而庄重地咀嚼着反刍上来的草料,任白沫儿挂在嘴角,对蹦到面前嘁嘁喳喳的小麻雀们不屑一顾。孩子们在草堆的脚下,使劲儿往外拔草,弄成个一人多深的草洞捉迷藏。
冬,来了。
凌晨来傍晚走吼吼叫的西北风,把大地吹得一派萧瑟。冬闲不闲,人们开河挖渠,兴修水利。生产队里的一批青壮男劳力,参加县里的大型水利建设;家里的男女劳力,参加公社为主的中小型水利建设。说是水利建设,就是加固河堤、大坝,或新开一些较大的河渠,引水、运输、灌溉。田块方整如棋盘,新河渠笔管条直成了网。大大小小的水利建设,靠的是手挖肩挑。我曾挑过东平河、前进河。妇女头上扎起大红大绿的三角巾,男人则用围巾把头连耳朵裏起来,抵御那刀子似的西北风,把百多斤的泥担子,从河底挑上河堤。十天半月过去,河床成型,每个单位的工地上,光溜溜的,只剩下一个个直径半尺瘦高高的土墩儿竖着,土墩儿顶端是原来的地面,上面插着小彩旗,远望,一溜的彩旗飘动。土墩儿脚下是挖出来的河床底,这土墩是留下来测算土方用的,土方算毕,它们又被铲去挑走,河或渠就算建成了。
冬天,最苦的活儿就是罱泥。天寒地冻,人们把沉在河底的一层淤泥捞上来,给冬小麦追肥。女人撑船,男人罱泥,北风凛冽,滴水成冰。人们一下下重复着费力的劳作,企望这河泥在几个月后会变成金黄的麦子。一段时间,我们几个知青做了戽泥工,把农民由船舱戽在泥兜里的河泥戽进麦田边的泥塘。我们8点钟到田里,农民已完成了一船任务。这该多早就出工了啊。做了几年农民,方知农民之苦累。
冬,来了。
若是一场大雪落下,盖实了大地,农民会发出来自心底的高兴,瑞雪兆丰年啊。老人和孩子,掰着指头期盼着:要过年了。于是男人和女人定下心来忙过年。三垛街上是要去一趟的,买年货,扯布料做新衣;家里的事情也不少,打扫除,蒸糕馒。小鸽子的老婆兆英子的哥哥老潘,每到腊月二十左右,总要来到这里,为他的妹妹兆英子和她家的亲戚朋友四邻做糕点蒸馒头。我在兆英子家见过老潘,他是县扬剧团总务,做面点是拿手好戏。他胖胖的身材,坐在案板前,揉面团,包包子,红红的脸上沁着微汗,忙得不亦乐乎。旁边围满了学手艺看热闹的四邻。兆英子夫妇人缘好,不停招呼着来往的人们,得意之情溢于面庞。忙年的人们充满了欢乐。
我们刚下乡的那年大年初一,说是要响应公社提出的“开门红”,队长吹着哨子,喊着:给大家拜年啦!请大家带把锹,到麦田铲墒。半天,不见人动。队长又吹哨子:下田绕下子,做个样子,满工。于是有人扛着彩旗拖着锹,把彩旗插在田头,老大不情愿地在田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工分再高,也难以吸引沉浸在新年气氛中的人们。
过了年,忙种田。正月半后,人们少了赖在家里的理由,彩旗飘飘,歌声阵阵,真正“开门红”了。男女老少齐上阵,干什么?挑河泥!麦田边泥塘里的河泥,过了一个小冬,外表都干了,人们把它们挑到麦田,给返青的麦苗追肥。孩子们用小锹把倒在麦田的团团河泥匀开,分到麦苗的四面。返青的麦苗,经过人们有意的践踏,会更加有力地茁壮生长。电杆上,喇叭里的歌声很及时,唱的是江南民歌《挑河泥》:社员挑河泥/心里真欢喜……
冬雪雪冬小大寒。
冬去春又来。春天到了,大地又将喧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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