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圖書季刊》第三卷第一、二期之“新書介紹”。
江蘇省立國學圖書館圖書總目
民國二十五年出版 二十四册 江蘇省立國學圖書館鉛印本
《江蘇國學圖書館書目》編印已久,至今春始完全出版,是書凡分經、史、子、集、方志、叢書六部四十四卷,二十四册,計藏書拾玖萬八千九百二十二冊,其量五倍於清修《四庫全書》。自民國十六年鎮江柳詒徵典守斯館,延范希曾整理編目,創立條例,未幾范君積勞病歿。又延王煥鑣從事校理,積八九年之功,始克成書,其業可謂偉矣。吾人略一校讀,其整理排比,次詮部類,實有足稱者,茲先述其内容,次及其體例。
(一)內容
吾國圖書館創辦,最早者厥為北京之京師圖書館,即今國立北平圖書館之前身,其次即江蘇省立國學圖書館;而斯二館之創始者同出於江陰繆荃孫氏。當清光緒間,繆氏承兩江總督端方之聘,創立金陵龍蟠里圖書館,據盋山精舍之舊址,前面臨湖後踞清涼山,極饒風景,頗有幽趣。吾人登樓讀書,芭蕉呈綠,橘柚垂黄,野棠滿院,參差其間,如讀書深山古寺,幾忘身在十丈紅麈中也。當清之季年,海源閣楊氏、鐵琴銅劍樓瞿氏、八千卷樓丁氏、皕宋樓陸氏爲海內藏書名家。皕宋樓陸氏之書,其少數捐置於北平圖書館,其大部分席捲而鬻於日本岩崎氏,即今之靜嘉堂文庫是也。至八千卷樓丁氏之書,由端方氏購置歸江蘇省立圖書館,其量甚繁,中多秘籍。後繆氏又獲武昌范氏木犀香館藏書,其珍秘亞於丁書,然多明清集部。民國以來,續增桃源宋氏之書,多通行之本,可借檢閱。自是歷年皆有增加,遂有今日之景象,在國内圖書館藏書之多,除北平圖書館外,當推江蘇國學圖書館。而斯二館均出繆藝風氏,是固奇已。
不特此也,繆氏於吾國近代刻書之業,實有勝廓之功。繆氏著有《藝風堂文集》,該集討論板本流源,舊京地理沿革,久已稱道人口,復刻《藕香拾零》《雲自在龕》《烟畫東堂小品》《對雨樓》等叢書,搜輯叢殘,影刻善本,不遺餘力,而當時藏書之家,刊刻古籍多由繆氏審定;如鄧實之《古學彙刊》,即為繆氏所編,張鈞衡之《適園叢書》,劉承幹之《嘉業堂叢書》《求恕齋叢書》,凡清季文人豪士,所刊刻之書,殆無不出於繆氏之手者,繆氏不獨精鑑古書,且喜藏碑帖,其纂修《四川通志》《畿輔通志》時,訪碑山崖荒寺,椎拓庋藏,多為人間稀見之碑,其所藏遼金宋元諸碑及石刻,經幢不下千種,今藏於北京大學圖書館,是繆氏搜輯刊刻之功,實有禆於近世之學術,吾人於述該館藏書之歷史,不可不附帶敘述繆氏之爲人也。
(二)體例
圖書分類之法,在昔日科學未發達以前,當首推四庫,然四庫分類之法,實亦由六藝七略歷來演變而成,取古人之所長,而棄其所短,亦煞費斟酌,苦心精詣,結撰而成。惟由四庫分類之法,至今又二百餘年,學術日進而無窮,部類遞變而愈異,如自然科學、社會科學以及庶物百工之事,聲光化電之學,試問仍用四庫分類方法,將何以容納?又近日局面已與昔日不同,昔日爲君主,今日爲民治,昔日史部傳記分類,首帝王聖賢,地理類首宮殿,時至今日,則安所用之。又有昔日僅可附庸,而今日則蔚如大國者,如金石一類,附於目錄,今則金石書籍繁多,勢必另立專門。又建築工藝如李明仲《營造法式》僅列於政書考工,今則科學進步,爲須更立一目者也。由此言之,四庫分類之法,本為由六藝七略演進而成,四庫能補昔人之不足,則今日又何不可改進四庫之未備,此質諸通人,當無疑義者也。故今日圖書分類專家應運而生,有取美國杜威氏之十進法者,有創立新目者,種類繁多,不可悉舉。其通行者為劉國鈞氏之分類法,及王雲五氏之分類法,劉氏取美國國會圖書館之分類法,而稍加更改。因劉取西人之法而亦能準諸故習,故其分類之法,雖有可議之處,但大體尚善。至王雲五氏之分類法,則巧立名色,不免牽强。是書分類仍依四庫,而子目加詳,其中為四庫所無,而今目所有者:如史部則增專史、史表、金石、史總等類;子部則增工家、商業、交通、哲學、自然科學、社會科學等類。至經集兩部,大致與前人略同。其每類子目,如易類一項,已分為白文讀本、傳說、圖說、筮法、文字音義、古易纖緯沿革等目,較昔人爲繁,凡科學、工商等事,昔人所不能列入,今均可以詳覺而無餘。此誠有功於目錄學之事也,然所分子目,亦有可以商榷者;如上列易類各目,即不免繁瑣,至子部雜家類、雜說雜述、小說類雅寄閒情,窺其內容,極難分別,凡此諸事。均有待於訂正者也。至其體例尙有可稱者約有二事:(一)每書撰人姓氏,皆注其籍貫,吾人因此可以知地方之文獻;(二)每書凡有數種版本題名不同者,均一一書其原名;如易類《東坡易解》,《耕讀山房》本題《蘇氏易解》,崇禎刻本題《大易疏解》;萬曆刻本題《東坡易傳》,名從主人,吾人於此,庶可知其本來面目,非杜撰者可比。凡此諸事均有可取法者也。大抵是書就大體而言,組織要爲完備,在今日所出各目尙無出其右者。最近學術界苟無較四庫更完善分類法產生,則斯目分類方法,已屬難得,各地圖書館,如因此目而增訂之,亦可無事旁求矣。
抑吾更有進而言者,國人於圖書分類索引事業,每喜於未工作之前,先立方法,即以索引而論,已有各種方法之不同。吾人未讀其書,必先習其方法,甚有廢然而返者,則又何如用筆畫多寡分類之直接了當,其利便學人爲何如哉?吾盼國人每事皆從實際作起,而無事於宣傳,則幸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