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话与行动中实践文艺评论
——昆明评协会“沉浸式观赏话剧暨现场论昆明文艺”活动纪要
5月27日下午,别开生面的“沉浸式观赏话剧暨现场论昆明文艺”活动,在南强街巷八十八号庭院剧场举行。作为“2023昆明文艺周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也是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促进文艺评论与本土文艺创作相互生发的又一次别出机杼。活动由评论家协会主席冉隆中主持,聚省市文艺评论界及昆明文艺创作领域多位知名人士于一堂。
随门帘一挑,进入一座昆明地区传统民居“一颗印”院落伊始,咫尺大小的天井,依稀入耳的评弹,四处可落座的“席位”……悄然间,剧场环境为手执一份民国小报、一个“向导”信封的观众们开启“沉浸”之旅。中式信封内有人物原型生平介绍,外有不同颜色的贴纸,按其指引,观众们自中庭出发,“爬高上低”先后抵达分处木楼一二层的四个不同审讯空间,无分台上台下地“零距离”欣赏演员们表演,亲身参与解密一场“宋美龄耳环丢了”的悬疑。
演出结束,观众们仍流连不已,积极参与现场对话、研讨,气氛热烈仿若“呼应”春城连日30℃的温度。
冉隆中主席首先肯定了《耳环》因其结构在艺术上的重大突破,可以进入戏剧历史的记载。一起虚拟案件中,四位历史上确有其人的角色,四位纯粹的虚构角色,经演员们的表演,形神兼备地复现了民国时期的大小人物,如许文龙饰演的徐恩曾,甫一登台,其国民党中统头子的面目便清晰可识。正因为剧作与表演的用心,使得全体观众饶有趣味地从集中的空间去往分别的空间,在民国氛围中看民国,随扣人心弦的剧情抽丝剥茧。协会的“大艺术家”们,跟随出演的“小艺术家”们得以“沉浸”,也为今天这次批评与文艺现场的对话,营造了充足氛围。
在冉主席邀请下,昆明前言戏剧社社长、著名编剧及导演左丘失明介绍了自己编剧《宋美龄耳环丢了》的缘起与体会,自述这是一次奇妙的写作,“奇妙”在于,通过四个“审讯室”、六条人物关系及故事情节线索,构建出一个宛如金字塔般的“正四面体”。这一对“奇妙”的追求,源于在外地观看某出以“演员、观众互动”“复调叙事”著称,却放弃了情节,仅限于与少量观众实现互动的“沉浸式戏剧”后的失望,于是,在他本人的创作里,坚持了传统戏剧的讲故事,同时,通过以不同空间容纳有限观众,演员们重复表演来保证戏剧脉络完整。关于该剧主题,则是左丘失明试图通过《宋美龄耳环丢了》《赵氏孤儿》《身处美杜莎之筏》等多部剧作讨论的“权力的荒诞性”。自《太平广记》里的一则轶闻,左丘失明意识到“权力”是让他人做他并不想做的事,许多莫名其妙的支使,许多对他人生命的漠视与攫取,无不源于权力的运作。《耳环》里一副不过是被遗忘在衣兜里的耳环,有人为之丢了性命,更多的人为之无谓地牺牲精力等等,一切,都被大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不妨说,世界的本质,正是权力的荒诞性。
现场观众,除去嘉宾,都属于购票前来者,他们中,有前言戏剧社的老观众,也有偶然获知演出讯息、抱着对“沉浸式戏剧”好奇而来的年轻人。昆明理工大学的一位女同学兴奋地表示,《耳环》令自己对民国的认识在了解西南联大那段历史之外增加了更多维度,今天的观剧经历让她感到意外、有趣,实在很值得。云南大学的一位男同学,则结合他的政治学专业知识,与左丘失明交流了对“权力”的思考,并请教《耳环》对四处分别空间里的表演进行时间控制的技巧。
继演员代表,也是《耳环》一剧的执行导演许文龙提及连续四遍重复演出而保证状态始终在线是对表演者的考验后,冉主席追忆自己初中时代初涉编剧、当“知青”时以编剧挣工分,早早体尝戏剧编、演不易的往事,提议现场观众再度以掌声致敬于汗水淋漓间奉上精彩演出的《耳环》创作团队。
据冉主席透露,在取景昆明、近期热播、堪称经典的电视剧《漫长的季节》中,《耳环》多位演员出镜,他们也把自己从影像拍摄现场获得的编、导、演诸方面启发吸收到了之后的舞台表演中。
嘉宾之一,昆明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马克斌回顾自己曾经的舞台经历,赞扬《耳环》突破了自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在其表演、导演理论中使用而长久延续在话剧舞台上的“第四堵墙”模式,给予观众新颖体验,在参与破案的“沉浸”过程中,观众对历史的体温有了切身感知。
著名学者、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蔡毅指出,戏剧的关键在于“以假乱真”,《耳环》设计了由真实的历史人物陈布雷、俞济时、徐恩曾、唐纵等四人,一一审讯虚构出的宋美龄贴身女仆、英文秘书和花花公子、神秘访客四人,栩栩如生地上演了一场“权力的游戏”。这场游戏在波诡云谲的局势下展开,仅接听委员长电话者如履薄冰、卑贱如蛆虫的片刻媚态,便直观呈现出权力可玩弄人、侵蚀人、扭曲人,直至消灭人,令观众无奈、悲凉,可以说,《耳环》做到了“以假乱真”。由权力跋扈所致的腐败、由权力压榨所致的异化,是需要我们从这样一出历史题材剧里看见的。
著名阅读推广人、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常务副主席温星评价《耳环》这部话剧的故事情节,表面看由老蒋的一次“闺房争吵”引发,很鸡毛蒜皮,实则暗藏国民党内部党争、贪腐、私生活糜烂等诸多“大”主题。但最终,对四个嫌疑人的审讯、甄别,在已然将其中两人作为糊涂账的“真凶”枪毙后,以蒋夫人轻描淡写告知耳环在其睡衣口袋并未丢失的一个电话,而非常黑色幽默地宣告了收场。这部“沉浸式话剧”的演出方式极为特别和创新,观众跟随四位国民党高层审讯官,不断闪展腾挪于四个审讯场景之中,最后,又回到四人会商的主场景,情节异常紧凑,悬念迭起,全程“无尿点”,每位演员的表演都可圈可点。
观剧过程中,温星脑中时而勾连起电影版《风声》的相关桥段,遂在交流环节向编剧左丘失明提出《耳环》的结构是否对《风声》进行了跨艺术种类的借鉴。左丘表示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风声》一片。如果说,戏剧、电影、电视剧等对“多线索叙事”的采用出于创作者们“所见略同”的各自孜孜,《耳环》在空间流动、不喊“NG”的前提下对“多线索叙事”的设计,无疑更具大胆创新的色彩。在温星看来,再加上左丘失明有一个很好的演员团队,故而成就了诚意满满的杰作《耳环》。
高校教师、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蒋蓓坦言自己对《耳环》的兴味始于一个来月前拜读了《“耳环”的叙事陷阱》一文,想象当入选“2022十大流行语”的“沉浸式”这一概念“遇上”小剧场话剧,会化合出怎样的面貌。观赏后发现,作为流行语的“沉浸式”与“元宇宙”相傍,是借助科技硬件设备突破时空限制,制造身临虚拟环境的感官体验,同外部现实世界并无直接交互,而《耳环》这出戏,一是打造了演出环境这一外部“显性情境”,凭借布景、道具、灯光、音响等触发观众视觉、听觉及其他感官的生理沉浸,二是致力于用多线叙事讲好故事,随“宋美龄耳环丢了”这一案件谜题的破解,一干自有其背景、性格的鲜活角色引起观众的情感波动,鄙夷、憎恶、愤恨、怜悯、扼腕……创造了剧中的“隐性情境”。通过自主参与揭晓谜底,观众在不知不觉间实现了心理沉浸。如此“沉浸”效果,本质真切。戏有尽而意无穷,该怎样理解剧中各自处于孤绝环境中的两位女性结成的超越普通情谊的关系?开场不久的那句“总裁独裁,中正不正”的街谈巷议,又是否随着剧末那两声枪响而被扩了音?种种,都是《耳环》留给我们的可思考的地方。
事实上,《“耳环”的叙事陷阱》的“安利”效应辐射之广、之远,超出它的作者、评协主席冉隆中所预计——两位北京的作家读后萌生向往,同他联系,分别表示了自费到昆明来“沉浸”《耳环》的心愿。
研讨中,评论家们就《耳环》部分台词对人性的挖掘可再深入、偶尔于无言处制造戏剧张力的效果可再推敲、某些段落的节奏可再调整等等,给出建议,由衷期待《耳环》进一步打磨。绝非完美的《耳环》收获了来自审美行家们的一致夸赞,缘于真正的文艺评论,发现,发声,质疑、说“不”,也支持、关护。长久以来,昆明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关注昆明地区的文艺事业,努力参与推动各类艺术形式在新时代的建设和发展,通过组织多样化活动、举办专题讨论,持续观照昆明文艺的现状,探索昆明文艺的未来发展方向。以《耳环》为代表的文艺创作,或因这样那样的局限留下罅隙,但其所显示出的守正并创新者扬帆远行的勇气可嘉。在深入昆明文艺现场,以热忱、洞见、行动,助力昆明文艺积极、健康、开放、活跃地创作及传播方面,评协一直在路上。
(蒋蓓 / 撰文 朱向鑫 胡力思/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