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近心更怯，不敢提过年”
这是父辈们的一道年关心坎。
小时候觉得日子很漫长
总是埋怨年的脚步
迈得太小走得太慢
不谙世事的我
提前把墙上的日历牌多撕了几页
母亲说多撕了几页
你的新衣服就只能一套改成一件了
闻听此言
我赶紧把那几张日历重新粘上
用力在上面按压后又拍上几拍
父母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地操劳
也甩不掉那顶沉重的“超支户”帽子
更凑不齐款来添置五个孩子的新衣
孩子们穿新衣的愿望
每年只能满足一个
今年买给老五明年买给老四
后年买给老三如此轮流着
还没轮到老大
老五的衣服早被磨得看不清针眼
腊月过半 母亲说
想吃年粽的上山砍柴
兄长们如奉旨令扛刀抡斧斩荆劈柴
方方条条的柴木
被码成齐齐整整的井字塔
跟人一般高的井字塔
如同一个个小猪栏
我把两根柴段塞进塔里
嘴里碎碎念振振有词
说猪儿你快快长大啊我们好吃肉肉
我们家的猪栏是没有猪的
捉襟见肘的苦日子使猪栏常年空置
但不妨碍我们
一日数次往邻居家的猪栏跑
邻居养的的黑猪膘肥体壮毛色光亮
每天吃食“吧砸吧砸”响
父亲说
等邻居劏年猪就去赊几斤猪肉给我们打牙祭
我们开始猜测父亲会买猪的哪个部位
老大说应该是猪后腿肉，都能吃不浪费
老二说不可能，后腿肉太瘦家里没油搭
老三说是排骨吧，不用搭油又有肉吃还能喝汤
我则认为应该买的是猪尾巴
只有小弟年幼不发表意见
我们又开始嫌邻居家的猪长得慢了
经常问邻居一天给猪喂几餐
等待是一种煎熬
在柴火都被晒干之后
年，终于来了！
除夕那天邻居劏猪了
村民们纷纷前来帮忙
抬柴烧水劏猪退毛开肚
动作利索一气呵成
在饱餐一顿之后
父亲终于提着一串猪肉回来了
不是后腿肉不是排骨也不是尾巴
那一串猪肉红瘦绿肥
我们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中排肉”
父亲说肥瘦各半不搭油又有肉吃正好
但同时也告诉我们
五斤肉要延吃到正月十五
父母和兄长们每天都忙农活
煮肉的重任就落到不足九岁的我身上
按照父亲吩咐，煮肉留皮
几天后竹竿上只剩下五条猪皮
猪皮如同我们荡秋千的绳子
随着我们摆动竹竿而跟着摇晃
猪皮也不能一锅端
按照父亲的计划
晚餐的量是一把黄豆炖一条猪皮
风干了的硬猪皮
被我无师自通煮出了经验
左手钳火炭右手拿猪皮
猪皮在上火炭在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
鼓着腮帮朝着火炭用力吹
气强炭红气弱火暗，
遇到烤焦滴油青烟冒起火星四射
稍大点的火星弹出不远后
又“滴哩”一声
碎成几颗更小的火星四处飞散
烤完整条猪皮
站起来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元宵节的餐桌上
父亲都会说
孩子们吃肉吧
过完今天春节算是结束了
今晚不吃明天没肉吃了
这样的年周而复始
后来我们都长大了
“五斤肉初一吃到十五”的苦日子一去不复返
父亲说都是共产党的政策好啊
老百姓天天有肉吃天天过大年
盼年是一种经历
过年是一种成长
值班编辑：李彩虹 主编：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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