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戏台
广西百色|苏娟(壮族)
现在,每当我经过德保县兄弟美食街,就想到这里原来是腾蛟屯两个小队的晒谷场,一队在左边,二队在右边。在两个晒谷场中间的高处,是两队群众一起用石头、砂土砌成的长方形戏台。我们的童年,物质虽不丰富,但生活同样多彩多姿。家庭作业少,不用花费很多时间,平时除了下地和放牛,空闲下来就是在晒谷场和戏台上玩各种游戏,如学打仗、过家家、捉迷藏、跳皮筋等等,就差没上梁揭房顶了,是一群疯玩的孩子。除了这样自娱自乐,我们最期待的就是村庄请人来演戏。因为村子旁边的驻军经常放电影,而且还是新片,所以大家都不稀罕看电影。腾蛟能歌善舞的人很多,比如堂二姐三姐,不但歌唱得好,舞跳得棒,还会编戏。还有几个叔叔伯伯,长得那可是一表人才。他们经常自编自演,还当主角。他们曾经把电影《五女拜寿》改编成呀哈戏,表演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台下一群观众看得一会笑,一会哭,掌声不断。还有一个姓黄的伯父在县文化局工作,也会“以权谋私”,让有下乡任务的县壮剧团到我们屯表演,既可以完成任务,又免了舟车劳顿,还在村里树了好口碑。再加上那时小队有点钱,在正月初三到初七初八,也会请戏团来表演。戏目有提线木偶剧,呀哈戏等,有时还有唱山歌比赛。1980年左右,村里的几百亩旱地已被征收建设部队营房,只剩下水田种双季稻。田地少了,庄稼活自然也少了,人们空闲的时间就多了起来。每年收完晚稻,翻完地,农活基本结束,就会安排娱乐活动,听听山歌、看看演出,这对于我们腾胶来说,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子,那都是满心期待和精心准备的重头“年货”。那个露天戏台高出地面一米左右,有近百平方米,有演出才由村里的青壮年按剧目要求,用长长的木棍搭架子,拉幕布。戏台前面是可以容纳上千人的宽大晒场,戏台后面还有几米就到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每当听到要有演出,我们这群小屁孩就把占位置当成是那几天最重要的事情。争先恐后拿凳子、搬石头到晒场抢占“C位”。特别是临近演出时,为了占好位置不被别人抢去,我们可谓是寸步不离,甚至连晚饭都不回家吃。有些大人很霸道,人一到,把原来摆好的凳子、石头推到一边,就把自己的椅子放进去,小孩子只能无可奈何干瞪眼。我曾碰到几次,敢怒不敢言,只会掉眼泪。不过看戏的精彩足以弥补这些遗憾。演员一到,就开始布景、装台、化妆、走台。好奇的我们,一会瞧瞧他们化妆,一会听他们拉歌喉,一会偷偷去摸一摸演出服、道具。小时候的我们真是羡慕演员们的多才多艺。晚饭过后,天色暗下来了,这里却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虽然天气寒冷,但相比看演出的热情,根本不值一提。整个晒谷场黑压压都是观众。因为不是屯屯都有戏台,所以除了本屯人,还有附近村屯的。有的是一家几口,有的是正在热恋的青年男女,有的是成群结对的亲朋好友,有的是年龄稍大的山歌爱好者,还有一些是外乡嫁到本屯的媳妇们的亲戚,真正是八方来客,人头攒动。那时候的人际关系是真的好,一到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敞开大门,拿出年货接待各方亲戚来看戏,甚至还“攀比”谁家来的客人多,显示自己多么热情好客。那时候演出的乐器比较简单,主要是锣鼓,唢呐和二胡。随着锣鼓声响,精彩的演出就正式开始了。演员们一个个袅袅婷婷出场,漂亮精致的妆容,轻盈欢快的脚步,雍容华丽的服装,铿锵高昂的声音,唱完自己的台词又隐身到幕布后面。呀哈戏在唱的时候,特别是唱到精彩处。最热闹和好听就是演员在台上演唱,乐队在后台助唱的时候。唱到高亢的地方,还采用“一人唱众人和”的帮腔形式。帮腔再加上乐器的效果,在制造舞台气氛,烘托剧情环境,人物感情的表达等方面,都具有强烈的艺术效果。锣铜声响起,演员拿着道具出场,边走边从“呀哈嘿呀哈嘿”起调。穿古装的双手边抖边收袖子,开始亮着嗓子有板有眼唱起来,动作如行云流水,歌声或铿锵有力或高亢轻爽或沉着稳健。我们在台下听得直流口水如痴如醉,白天还在戏台上有模有样的模仿。每年表演的节目是不同的主题,不同的剧情。有时还有京剧和粤剧的表演。虽然过去了几十年,有些节目因太精彩了,至今还是有些印象,其中《宝葫芦》《田螺姑娘》《刘三姐》《花木兰》《阿诗玛》《百鸟衣》《五虎平南》《薛仁贵》《杨家将》都演过。还有经过演员自己编导的各种反映当时生产生活、友情爱情、邻里关系、家庭关系、子女教育等接地气的节目。围绕真善美的本土节目精彩纷呈,歌声婉转动听,剧情跌宕起伏,可谓好戏连台。众多剧目当中,我最喜欢的当属《花木兰》。花木兰代父从军的故事感人肺腑,意义深刻。花木兰的故事背景发生在北魏时期,由于战事不断,而花木兰的父亲年事已高且体弱多病,无法上战场,弟弟年龄还幼,木兰决定替父从军,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军旅生活。这个故事不仅弘扬和传承她的勇敢和孝顺,也让人们看到了了她在战场上帼国不让须眉的能征善战与英勇智慧。上中学后,又学到了至今依然背得出来的那首《木兰诗》:“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那时候,演花木兰的演员,演得特别的入戏和精彩,神采奕奕、英姿飒爽、入木三分。我一时好奇,溜到后面想摸一下那晃来晃去的长长的头箍,也想看看真人是谁,却不知那是男扮女装,原来演戏是可以男扮女装或女扮男装的。村里有个姐姐,因戏演得好,方圆十里出名,上门提亲的人不计其数,其中有些人家庭条件很好,但她婉言拒绝。原来在这个戏台上,她已中意了志同道合、趣味相投的人,最终结成伉俪。最能引起我兴趣的还有现在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提线木偶戏。虽然当时看不太懂,但我喜欢艺人那熟练操作木偶的动作。一张白色的幕布,一两个艺人,一群人用不同的乐器演奏乐曲,艺人用简简单单的几根线就能把那些惟妙惟肖形态各异的木偶,挥洒自如地表演一出又一出戏。在艺人的操纵下,每个本来没有生命的木偶都有它的意义,变成了有生命和情感的灵魂。提线木偶戏以一种独特的表演方式,诠释和表达着生命中的各种角色和感情。看完戏,很多人意犹未尽,一组又一组人分别到自家亲戚家里边做客边对唱山歌,余音绕梁,村头村尾歌声如潮,那些年那几天,小孩都是在山歌的海洋里进入梦乡。一直唱到天亮,吃过早饭,又从家门口一直唱到分别的路口,还兴致盎然。最高兴的莫过我们这些小孩,不但能大饱眼福看上一台台精彩的戏,还能吃到平时吃得少的家里特意留来接待客人的糖果米花,最兴奋的是有大方的亲戚会发个小红包给小孩,以达谢主人的盛情款待。大约到2000年左右,家家户户都买了电视机,连接到县城的闭路电视网,电视节目丰富多了,加上VCD、DVD、音响、卡拉OK、舞厅的流行和进入小家庭,人们精神世界的享受渠道更宽更多元。偶尔有演戏,大都是本屯上了年纪的人去观赏,青年人听不懂壮剧,还认为土得掉牙,不看爱。戏台开始被村里遗忘。几年之后,连戏台也拆除了。拆掉戏台后没过几年,又迎来了县里发展壮大县域经济和扩大城镇化建设,同时也为了适应当时华银铝落户德保的需要,这里的土地被征用了。再经过二十年的建设,成了一条美食街。然而这个让我童年快乐无比的戏台,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主编点评】这篇文章生动地描绘了作者对童年时期戏台的回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往昔岁月的怀念之情。作者从自身的怀旧情绪切入,详细描述了德保县兄弟美食街曾经的晒谷场及其中间的戏台,回忆起童年时在戏台周围丰富多彩的生活,如玩游戏、看戏等,展现出当时物质虽不充裕但精神生活多姿多彩的状态。文中着重讲述了村里请人演戏的热闹场景,包括演员的精彩表演、观众的热情参与、不同剧目的演出情况以及各种特色节目,如《花木兰》等经典剧目和提线木偶戏,还提及了看戏过程中的一些趣事和周边活动,如占位置、山歌对唱等,让读者仿佛置身于那个热闹非凡的场景之中。随着时代的发展,电视等娱乐方式的兴起使戏台逐渐被遗忘直至拆除,如今此处变成了美食街,但戏台在作者心中留下的美好记忆永远不会消逝,文章通过对戏台及相关生活的细致描写,不仅勾起了读者对过去时光的回忆,也反映出时代变迁对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影响。(李承骏)
作者简介:苏娟,女,壮族,广西百色市德保县人,现在百色市农机中心工作。
值班编辑:李彩虹 主编:李承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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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编简介:李承骏,壮族。广西百色市德保县荣华乡人。擅长写作、设计、策划。曾任政府单位宣传干事、企业集团品牌总监、报刊编辑、记者、经贸杂志主编、首席记者。系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广西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广西诗豹传媒有限公司创始人,《百色作家》系列公众号矩阵“诗豹创作营”总教练,青年文学家作家理事会百色分会主席,诗豹文学社社长、主编。作品散见《人民日报》《青年文学》《广西文学》《红豆》《诗潮》《都市》《战士文艺》《亚太经济时报》《旺报》《燕赵诗刊》《北方作家》《中西诗歌》等报刊杂志。有作品获各级征文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