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很多音乐人的作品序列中都存在着“高开低走”或者遇到后期越“晚节不保”的尴尬走向,乃至香港主流音乐也在简体中文互联网上也收到类似的评论——的确在流媒体时代整体市场变得越来越“分众”,主流的音乐人发展到后期也有不少导致创作掣肘的考量,似乎“颓态”成为从环境到具体创作者共同的困顿。然而,成熟的音乐市场里总会有寻求出路的制作人。与王菀之合作密切的冯翰铭有不少在主流创作者上进行 Art Pop 融合试验的经验,而在 2016 年天后容祖儿的粤语专辑《J-POP》中他也自如地为后者进行了一张几乎度身定做,又充满着元素饱满、动态轻盈,带有时尚的呼吸感的流行专辑——不好说《J-POP》是一张代表着“流行”进入什么超前形态发展的作品,但它依旧本质地依循着流行的气质,将各色花哨融洽地容纳进流行乐语言,向乐迷传递出“Cantopop 依旧舒适”的信息。
专辑中的第一个段落由与林海峰合作的《黄昏点唱机》与《Gotta Get High》组成。《黄昏点唱机》在偶然的 Motown 光晕与利落的律动骨架上生长,Jan 醇厚的人声与容祖儿似乎隔在“电台”两端,又由电笛完成灵动的勾连;《Gotta Get High》在专辑的节奏之上找到了更自在的位置(相比单曲收听带来的过于“流行榜单曲”的功利感),完整的节奏引导在“We gotta get high”的重复中带来充满日式或欧陆的机械感,隐约地呈现出卡通而二维的声音画面,这样的气质完全延续到Interlude《Gimme a Call》与《我好得闲》中。《我好得闲》则把这样的日式或欧陆的,带有 Big Room 气质的利落节奏进一步发散出,也令人回想起蔡依林在《MUSE》或《Myself》中一些时刻,双副歌段落后半则是把机械人声直接释放出跳舞节奏的自我魅力,电流声与“Love me love me”是跟王心凌《Baby Boy》一样的 Kpop 灵感,却更进一步有对着 Robyn 复习的可能;至于编排之间偶然吐露的钢琴乐句,则仿佛和孙佳仁的异曲同工。《新贵》《无人知道双子座》在《J-POP》中或像安全牌,却依旧在流利的抒情旋律写作中保持着一如“容祖儿芭乐”的细腻感。《新贵》风铃一般的细碎敲击在温柔的钢琴中依旧是惊喜的细节,Adult Contem 经典款的弦乐编排之上 Band sound 反而混得很明晰。《玩家》是担任全碟编曲的冯翰铭最能令人回想起他给王菀之制作的那些经典的一首。厚实恢弘,循序渐进,弦乐和琴都不显山露水,而在大的声场中力图带来压迫与紧张感,电气则是更添一层扎实的层次技巧,冯翰铭的制作几乎定义了 10 年代港乐主流依靠主流预算往 Art Pop 继续发展的路线,并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自洽。也毫无疑问,《玩家》是专辑中最为“厚”“实”“重”的曲目,切回至《鸳鸯袜》则是带有 Nu Funk 筋道的充满轻盈的小品——和声的一些配合或许会让人想起 Swing 在《武当》呈现的律动与默契(但是与容祖儿合作不少的 Eric Kwok 并未参与到《J-POP》中),只是《武当》是实在的无拘束的流行佳作,而《鸳鸯袜》在律动尝试中有更为追求流行听觉体验的浅尝辄止(非贬义),相对呈现出更加紧致的状态。《闪光弹》也是充满着能量的收场,你可以在几乎所有的“华语天后”的舞曲专辑中找到类似的能量。但也的确,《闪光弹》容纳着在 00 年代受到 Trance 与 Eurodance 深刻影响港乐舞曲内容,它并不那么完全地投入于简化的过程中,而是依循厚实的一如专辑其他曲目的稳当节奏(单听的确是会有点土感的),但是在舒展的,释放感的旋律写作中却意料之外地招来《Aphrodite》里的 Kylie Minogue 上身。不好说《J-POP》里的 Interludes 有多少意图于营造一个“完整叙事”的功效,但也事实上在各种“nod back”中让专辑的收听呈现出更为紧凑的状态——这对于一张本身就着眼于“流行”,也最终全力制造“流行”款的专辑,在可能的“流行大碟”只按金曲收歌的统筹局限中达到了更为融洽的结果。就如《闪光弹》在最后的上扬、释放,乐迷在收听的过程中的确是需要一个“结尾”来提示专辑的结束,最终从整体上让专辑的发展“完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