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周利 | 母亲的回忆(下)

文摘   2024-08-28 06:02   陕西  




时间进入到80年代,人们终于走出了那段艰苦的岁月,我们一家也终于从祖居老屋搬进了新家,住上了宽敞的窑洞和厦房。父亲长年为集体的事情奔波,母亲便成了家事的组织者和实施者。

每年过年前有两件大事是由母亲组织实施的,一件是腊月二十前后的扫舍,一件是腊月二十七八蒸年馍。现在的房舍条件,年前扫舍简单多了,抹抹桌凳、擦擦玻璃就行了。以前的土房土窑,扫舍时尽跟土和泥打交道。房子的墙壁、窑洞的内部都要用泥水抿一遍,抿墙抿窑的土是很讲究的,要挖那种很白且没有杂质的白垩土,用它和的泥水才细腻,抿的墙壁和窑洞才光亮。不知什么时候母亲把白垩土就准备好了,每年抿窑都是一件艰巨的任务,难就难在窑顶不好抿。母亲站在梯子上,拿着草抹布醮上泥水,在窑顶上反复涂抹,泥水像雨点一样“叭哒叭哒”掉下来,淋在了母亲的头上、身上、脚上,抿完窑洞,母亲就变成了一个泥人。母亲每年都扮演着扫舍的主角,一身泥水,两手通红。

土房土窑抿上一层新泥水后焕然一新,散发出一种新鲜的泥土的清香。到了腊月二十七左右就要蒸年馍了,母亲前一天晚上发上酵子,第二天凌晨酵子发起后,母亲便早早起来做各种准备工作,之后才叫起我们帮忙。起面揉面块是我的工作,母亲毕竟年岁大了,她负责出条子、剁馍、抟馍这些细致的技术活。我也曾尝试着抟过馍,但我抟的馍放在案板上总是歪着,母亲开玩笑说我人懒所以抟的馍也总想睡觉,而经母亲的手抟的馍总是那么直挺、圆润、均匀。我们一家人分工明确、各执其事,孩子们用盘子端馍,父亲负责烧火,母亲是把握各个环节的总负责,面要发旺,面块要揉光,条子要出均匀,馍要抟圆泛,锅里水要添宽展,馍摆在笼里要疏密适中,烧火要把握好火候。每年年馍笼套笼要蒸3、4锅,经母亲“调理”过的年馍皮薄圆润、酥软可口,至今余香绕唇。现在母亲走了,我再也吃不到母亲蒸的年馍了,再也感受不到那熟悉的清香了。

母亲晚年本可以安享清福,人常言“一条儿女一条心”,子女多孙子多,让母亲一生有操不尽的心。

2008年是我一生的至暗时光。一向身体健康的妻子查出了大病需要去西安医院做手术,手术费需要3万多块钱。我当时刚买了房,大女儿上大学,小女儿和儿子分别上高中和初中,当时我一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工资,3万多块钱对我是个天文数字。我西中的几个朋友硬是在短短两天内给我凑够了费用。我去西安前把母亲从老家接到县城。实在瞒不住母亲,我便以实相告。母亲经不住这样的打击,我们母子俩一场嚎啕大哭。“你来接我,我就看出来你有事。”母亲从她的手帕中拿出一卷钱,“这是我这两年择辣子攒下的,你拿上,给媳妇看病要紧!”我数了一下,整的零的总共680块钱。我说钱凑够了,母亲硬塞给了我,我无法拒绝母亲的一片爱心。

为人母者,乃是天底下最高尚、最无私、最慈爱的人。人们都说母爱最伟大,那是因为她是无私的,有着一种献身精神,为了自己儿女心甘情愿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母亲一生宽厚仁慈,乐善好施,尽管她一生不信佛也不念佛,但她有一颗慈悲之心。平时我们兄弟姐妹给他们拿回去的东西,母亲多半送给了隔壁邻居和周围的孩子。母亲骨折后的两年多时间大多是随子女生活,偶尔回老家几天。每次母亲一回去,老家门一开,我们家门前就成了老婆伙们聚会的场所,母亲把家里吃的喝的都毫不吝啬地全拿出来与大伙分享。母亲病危卧床在家一个多月时间,全队几乎所有妇女老人都来探望了她。母亲去世后,我的几个叔母哭得伤心至极,五叔母最后几个晚上陪在母亲身旁,帮助我们给母亲净身穿衣。五叔母在母亲的灵前一边哭一边说:“我大嫂一辈子是个好人。我们姺姤们之间连脸都没红过。”在母亲的吊唁仪式上,我的堂叔父代表家族讲了话,其中有几句精准地概括了母亲的一生。“我大嫂李老孺人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她的一生是普通而平凡的,但在她身上集中体现了老一代劳动妇女的传统美德,勤劳善良,宽厚仁慈,任劳任恕,乐善好施,她是一个众口皆碑的好人。

她是一个好人,这是对一个普通人死后最高的盖棺定论了。

7月4日我把母亲送回了老家。她几天来更多的是昏睡,只能勉强喝一点水。我儿子听说祖母病危从外地赶了回来。7月5日下午,我儿子拉着我母亲的手,母亲还能认出是她的小孙子,母亲气息微弱地说“婆要等你结婚。”儿子订婚的事母亲是知道的,我把儿子结婚的时间也告诉了她,她记住了这个日子。在她弥留之际,她还活在希望中,希望活到孙子结婚。这也是她逝世前最清醒的一刻,之后两天多母亲都是在昏睡中度过的。7月8日早,我一直守候在母亲的身旁听着母亲的呼吸,9点50分待我俯身细听,母亲已气若游丝了。

我们和父母终究只是一场相逢。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我已年过花甲,失去了父母的我最终成了一个孤儿。

今天距离母亲去世已一月了,天上人间阴阳相隔,我知道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但昨天晚上我梦见母亲了,这是母亲去世后我第一次梦见她,我要见到母亲只有母亲托梦给我了。

此刻,我躺在母亲生前住过的房子里,回忆着母亲生前的点点滴滴,把它写成文字,以示纪念。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蚷成灰泪始干”。母亲的爱如春风抚慰了每一个儿女和孙辈,每一个人的心里都充满着母亲、祖母爱的故事,我今天只能仅凭我残存的记忆,叙其一二。

回忆母亲坎坷艰难的一生,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是什么力量支撑着母亲乐观而平静地走完88年漫漫人生的?是什么力量支撑她在年近80岁的时候还能挥动搅勺,把一锅搅团搅动得上下翻滚?她瘦弱的躯体何以能有如此巨大的力量?

是爱,是希望。唯有爱和希望可抵岁月漫长,唯有爱和希望可疗生活创伤。

悠悠岁月,无数个夜晚,在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哼唱着歌谣,在纺车的嗡嗡声中母亲把棉纺成了线;在织布机的哐当声中母亲把线织成了布;在母亲的飞针走线中把布缝成了儿女身上的衣。

年轻时生儿育女,盼望他们长大成人,中年时儿娶女嫁盼望他们家庭和睦,晚年照看孙辈盼望他们健康成长。她一生都在盼望着,活在希望中。

希望萦绕,爱心绵绵。尽管她视力近视,但她的心里是敞亮的;尽管她身体瘦弱,但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尽管生活艰难,但她从不觉得苦和累。

冰心曾说:“走在生命的路上,随时撒种,随时开花,将这一径长途,点缀得花香弥漫,使穿枝拂叶的行人,踏着荆棘,不觉得痛苦,有泪可落,却不悲凉。

让我们每个人播撒爱和希望的种子,一路坎坷,一路芬芳。

愿父母在另一个世界相互照顾、安好无恙!(连载结束)








孔周利,男,生于1962年,陕西凤翔人,凤翔区西街中学退休教师。爱好文字,有真情实感偶然写下,希望能够与文友们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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