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优秀的艺术家,他一生的艺术实践史,就是一部继承和发展的历史。同样,作为京剧大师程派创始人的程砚秋先生也不例外。
程砚秋,他一生继承了几百出的传统戏,自己也编演了几十出的新编戏,并且影响深远流传至今,成为脍炙人口的优秀程派剧目。目前来看,今天仍然在舞台上演出的程派戏,大部分都是他的新编戏,比如人们常说的《锁麟囊》、《荒山泪》、《春闺梦》(俗称‘锁荒春’),即使是传统老戏,也是经过他精心改编打磨,成为精品,比如《贺后骂殿》,现今舞台上,这出戏基本只有程派版本。
那么,程先生一生中有没有自己中意,但却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来得及,或者说由于各种原因没能上演的新编私房戏呢?是有的,现在知道的,大致有这么几出:
现今文献记载比较早的,是罗瘿公先生为其编的新剧《六如亭》。
据说这出戏是罗先生大病一场之后,支撑着羸弱的身体,为程砚秋写就的一出戏。但这出戏费劲巴拉写完了,拿给了为程砚秋编过好多唱腔的通天教主王瑶卿先生以后,王却非常的不屑和轻慢,只是不好意思驳面子答应留下看看,言谈眉眼之间,根本就对这个剧本持保留态度。
罗瘿公没有办法,他虽然可以写剧本,但他不会唱编不了腔,排不了场面,因为他不是内行,还是不太明白“这里事”。他很焦急,他在自己的日记里写道:“谓瑶青不满于《六如亭》。吾尚未见瑶青,不知所指若何然?无论如何此剧必于瑶青讨论尽善乃能排演,俟见瑶青后与之商榷始能定夺也。
罗瘿公和程砚秋
“《六如亭》则意图热闹,或不免沾染《上元夫人》等习气,若欲求干净则不能热闹,此其所以难也。”
这段话说得很清楚,其实他对这个剧本心里也没谱。因此他又写道:“《六如亭》既公认沉闷,姑置之”,想想算了,都不看好,于是就放弃了。
至于他写的另两部戏,只在他的日记里提了一提,这两部戏是《渔家乐》、《沧桑艳》。
他写道:“有定本《渔家乐》邬飞霞刺梁事,未脱稿,《沧桑艳》(《陈圆圆》)亦在原稿中,于制成与瑶青商定后再奉告。”其实,说是新戏也算是改编戏,因为这个邬飞霞刺梁的故事,在昆曲以及乱弹的众多剧种中都是一部非常有名的大戏,昆曲《渔家乐·舟藏》,《渔家乐·相梁刺梁》非常有名,这几出戏到今天还在演,至于蒲剧《渔家乐》也是根据昆曲的情节改编的,原剧九十多场!这家伙,听着就很吓人,其中剧情特别杂乱,戏中的人物繁多,原为蒲剧南路二十四本大戏“上八本”之一,但可惜这出戏很早就失传了,今天的蒲剧已经没有这出大戏了。
至于《沧桑艳》,是描写明末名妓陈圆圆的坎坷故事,这出戏,现在连个本子也没留下,就更别说排演了。
再说说罗瘿公给程砚秋写的另一出,已经排演但没上演的新戏《小周后》。
《小周后》(又名《 南唐恨》)。故事内容描写的是南唐后主李煜,跟大周后和小周后的爱情纠葛故事,此剧于1928年排就,但终未公演,为什么没有公演,是因为有戏可演还是因为配角不齐,还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今天已经无从知晓。
下面说说另一出,可能成为程派名剧,但却排而未演的一出戏《燕子笺》。
这出戏,昆曲也有,作者是明朝末年著名文人阮大铖,阮大铖这个人人品极坏,学问极好!程砚秋编演这出戏,参考没参考昆曲的内容今天我们并不清楚,但根据记载,他这出戏也是新编,是由吴幻荪先生根据百子山樵传奇改编的一部新戏。
台湾昆曲演员演出昆曲《燕子笺.狗洞》
1938年这一期间,程砚秋准备把这部新编戏《燕子笺》搬上舞台。1938年11月,当时上海的《申报》有这么一段记载:程砚秋新戏《燕子笺》,前在北平新新大戏院,因行头不及置办,故未公演。此次程氏率领秋声社全体来沪在黄金奏演,成绩斐然。《燕子笺》一剧,已向伶联会登记。行头为北平瑞福祥洋货铺制就,由马治中带下。(马治中今在北平接周啸天与俞振飞,搭下班盛京轮来申,接程砚秋、王少楼之后队)。
1938年10月,在程砚秋赴沪演出时,《燕子笺》这出戏是要公演的,这一阶段也是程砚秋一生中演艺事业的黄金阶段,无论是嗓音扮相对艺术的理解都达到了巅峰状态。剧评家苏少卿在报纸上写评论说:“御霜有志上进,自强不息,所有唱腔,又经锤炼,从前善用之断而另起之细高音,已弃而不用,即此一端,更见精进。”并指出:“程御霜有禹闻善言则拜之德。”闻过则喜,为人谦逊,善纳忠言确实是一代京剧大师程砚秋人性上的一个显著特点。
《燕子笺》,程砚秋确实为这出戏付出来很大的心血,不但唱腔设计别致新颖,并且在化妆头面以及服饰上都有新的创造。扮相以汉魏仕女妆容为蓝本,在自己的家里,多次试验服饰头面,并且创造性地运用了古装头饰:五云髻仙女装头面,这个在程先生的剧目中几乎没有,服饰也是独创了一种名为“百宝九莲式仙女装”,这种装饰,是借鉴和仿制唐代大画家吴道子为龙兴寺壁画设计的人物图形为灵感而设计出来的,他花费了程砚秋很多的心血,构思新奇,别致美观,可惜这出戏的唱腔服饰都没有留下来。
1938年到1940年这一期间,程砚秋相继编演了《费宫人》、《女儿心》、《燕子笺》等剧目,新剧跌出,观众目不暇接,由于各种原因,《费宫人》、《女儿心》都成功公演,而同为新编戏的《燕子笺》却由于各种原因,排而未演。这也可能是程砚秋每排一出新戏,就会获得轰动效应,而久演不衰造成的。特别是他 1940年 4 月 29 日,在上海黄金大戏院首演翁偶虹编剧的新戏《锁麟囊》,更是引发爆炸性效应,一出戏吃遍天,欲罢不能!皆因为此剧堪称程派集大成的经典剧目,也是程砚秋最为中意的一部新戏。由于此剧久演不衰,所以,像《燕子笺》这样的新戏,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搁置,最后只能被放弃,现在想来真是良多可惜!
总结一下,目前知道的程砚秋编而未演的戏,大致有这么几出:《六如亭》、《渔家乐》、《沧桑艳》、《小周后》、《燕子笺》、《朔漠牡丹》、《楚宫秋》、《瓮头春》、《通灵笔》、《裴云裳》、《香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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