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清晨五点起床, 一时不知做啥好, 在露台上洗衣服, 倒入洗衣液, "蓝月亮" 牌子, 抬眼望到天空缀着一弯月。终于放晴了, 连续下了那么多天的雨。其实下雨也挺好的, 带来清凉。如同窗好友Liny 的温馨问候, "今年的五月,雨水不少,气候凉爽,海口是真心欢迎你呢, 你回来前,气温快到40度了"。
充沛的雨水, 让这热带的草木花丛更加葳蕤茂盛。接下来是周日车行驶在环岛东部高速, 车窗外掠过田野林木的绿色海洋, 凤凰花开得火红热烈, 紫色的牵牛花攀缘得天真烂漫 。回到老家村子里, 棕榈槟榔入云霄, 黄皮树果实累累, 拍一段树木掩映的瓦房村屋上清风徐来,鸟儿飞过,在岭南的沉香说, "去有风的地方---省亲之路", 在奥克兰的Xiaoying说, "美丽的热带"。
似乎比 "美丽的热带" 还更顺口的是 " 忧郁的热带", 就当是文化媚俗 Kitsch 吧。虽然列维.斯特劳斯那部优美的人类学著作里,"忧郁的热带" 指的是南美和加勒比海一带, 和远东这个我的家乡海岛毫无关联, 然而, "美好到忧伤"---- 生活里也总有这样莫名其妙又真实的通感。
再接下来的这几天,雨停了, 热带就是真正的热土了, 热到沸腾。夜里和中午露台上的晾衣架倒了两次, 可见风是大大的吹着的, 只是风也是热风。那句语感和联想皆美好的 "去有风的地风"又再次被证明不尽然。然而无风的地方, 也许更不可期待。在《忧郁的热带》中,列维 . 斯特劳斯描述了赤道无风带, 在那里, 两个半球特有的风都吹不到, 空气凝滞,郁闷无比, 所有的帆都纹丝不动因而让从前的航海者恐惧
热着热着, 转眼到了"小满"节气。本不懂农耕, 古老的节气对我而言更多是偶尔的附庸风雅。"小满" 在北方指小麦的饱满程度, 风吹麦浪一直是歌谣影片里的存在, 不曾亲眼见, 倒是一周前在琼海中原老家, 乍然见村里一片稻田金黄, 心生欢喜。那日匆匆陪父母回乡, 因为村里新的土地公庙落成而举行隆重的庆典, 且摆下户外水边的宴席。呼朋引伴的热闹, 男女老少的乡情, 林清水秀中映射着祖辈的传承、道家民间的信奉, 或许还有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天机。不管天机如何, 母亲自有朴素的人生智慧传递。亲戚送来的一种小吃 "笠", 母亲嘱咐说一定要记得吃, 而且重点在 "解"。这"笠", 也算地道的海南特色美食, 没有相应的普通话发音, 海南话发音类似 "lab"。记忆中上一次见"笠",是读小学的时候, 每每学校组织大家出游,家里就给准备好 "笠" 带上当便当。 "笠" 的做法独特, 用篓叶片或椰子叶编织成长方形, 里面盛着糯米蒸熟。用了"美食"这样的字眼, 但记忆里并不觉得是什么美味, 当然味道也并不是主要的元素, 意义在于年少出游的兴奋, 在于日后回忆的亲切。
"笠" 的寓意据说是祈福和求平安。当初给出游的孩子们做 "笠" 的母亲是把牵挂和祈愿编了进去, 因为孩子是关不进安稳的笼子的,终究渐行渐远。 如今, 隔了大半个人生的时光和跨越半个地球的行程, 我再次手中捧着一个"笠", 只听见母亲缓缓教导着:要找到编织叶的源头, 顺应它的编织纹路, 把它慢慢解开, 如同解开生活中和心里的结 ……
说回节气 "小满" 的 "满",在南方指雨水之盈。这天几位老同学相约出游, 因天气过于闷热, 一再推迟了上路的时间。终于启程之时, 突如其来倾盆大雨, 好一场畅快淋漓。待一行人驱车到了目的地, 泛舟于红树林生长的水面, 便是清风徐来, 粉霞映天光水色 , 一轮鲜红的落日君临天地。不由想到《忧郁的热带》中, 斯特劳斯描述自己漂泊于海上前往美洲大陆之时,每日在甲板上看日出日落, 尤其对日落生出无限感叹。在他看来, 相对于日出只是对一天气候的的启示, 日落则是一场完成的演绎, 包含开始、过程和结尾, 因而也带有某种链接风寒热雨等自然元素和人类际遇记忆的神秘启示, 并提升人的精神。
待泛舟完毕船靠岸码头水庄, 老同学精心安排的一桌佳肴美食在等着, 咸淡水交汇处原生态的鸭子海鲜等食材, 有其特别的美味。就着一杯鹧鸪茶, 一杯椰子水, 一杯青岛啤酒, 一份当初年少结伴的亲切, 一份人到中年的随意落拓, 还有一份水面凉风, 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在露天的席坐望着葱郁的红树林已经隐没在夜色里。想到若干年前的一次在加勒比海的海岛, 夜里大费周章去看红树林水面上的荧光, 白天在波多黎各老城看到街巷门前一个老人坐成一副老水手的姿态, 寂寥而固执, 让我想到我的外公, 曾经也是航船的水手, 走遍世界, 如今安息在家乡青青的山岭上。
家乡村庄里的稻田
土地庙的祭祀
村庄里槟榔树下, 黄皮熟了
村庄里的大锅饭
村里池塘边的菠萝蜜
村里黄皮树下鹅鹅鹅
村庄里槟郎和豆角
红树林的晚霞
红树林的原生态美食
红树林泛一叶轻舟
红树林看一轮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