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斯，长于斯，渐习为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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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太秧歌剪纸
祁县剪纸田野手记
调研时间：2024年2月6日
调研地点：山西省晋中市祁县城赵镇原东村
调研对象：王德林 山西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剪纸代表性传承人祁县剪纸协会副会长
调研内容：祁县剪纸文化特征、传承发展现状
祁县地处山西黄土高原的晋中盆地，得天独厚的地域条件孕育了多样的民间艺术，当地剪纸艺术兴盛，有“剪纸之乡”的美誉。据村民相传，最早在晋武帝时期修建的王允祠堂中，就有通过镂雕陶片、木片等形成与剪纸类似的图案；唐朝时，当地民间艺人王仲翔以纸为媒，借鉴祠堂花纹，制成剪纸，流传甚广。清中期，晋商繁盛，带动了各地民间工艺交流，突破地域间相对封闭的状态，祁县剪纸融合北方的质朴与南方的秀丽，在率性自由中衬托着精巧谨细，广泛应用于节庆、婚丧、寿诞、祈福等民俗活动中。
娃娃题材剪纸
花卉题材剪纸
“状元及第”剪纸
瓜果题材剪纸
祁县剪纸在建国后受到当地文化馆的重视，得以发掘整理，发现了剪纸巧手畅庵贞，并加以推广宣传。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1983年祁县里村乡文化辅导员王继红推动下，该村成立“里村民间剪纸协会”，同时举办了四届剪纸展览。2002年11月，冯骥才先生一行16人就曾考察祁县剪纸。2003年4月，祁县城赵镇被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剪纸）”。
目光转向现在，祁县剪纸文化在时代变迁下，其存录、保护、发展状况如何？怀揣着问题，笔者拜访了祁县城赵镇民间剪纸骨干艺人王德林老师。
采访掠影
王老师虽年近耄耋，但精神矍铄。听明来意后，兴奋的拿出了二十年前的报纸剪影，讲起当年面对冯先生即兴出题“马上见赢”，挥剪片刻后，只见一匹骏马背上落着一只苍蝇，蝇腿上的毛都清晰可辨，折服众人。又翻出正值龙年剪好还未张贴的剪纸，上方是狮子滚绣球，下方是舞龙场景，尊古法而添新技，虽因年龄原因眼神渐花，速度不复当年，但依旧手握剪刀亲力亲为。在交谈中，得知王德林老师自幼酷爱绘画与剪纸，龆龀之年就跟随村中的皮影剧团学习剪皮影，同村纸扎画匠老艺人梁金成教授其剪纸技巧，对剪纸有了一定的认知；之后，其绘画技法得益于当地中学语文教师杜金霖的指点。集各家所长，在实践中形成自身风格。工作先后从事兽医与水泥厂工人，从未闲置手中的剪刀，八九十年代退休后，王德林在祁县城赵镇剪纸协会担任副会长，开始指导学生学习剪纸艺术。2015年被列为第四批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剪纸传承人。讲罢，王老师发出感慨：“满打满算都已经剪六十多年了。”
报纸剪影 王老师剪纸作品《双福双喜》
祁县剪纸大体分为两种，一为熏样，将纸样贴在半湿的纸上，再整体固定在硬纸片上，通过灯烟的熏染描摹出轮廓，然后挥剪；二为冒剪，即无需起稿，脑海中勾勒出画面后挥剪而就，这需要灵性与胆量以及对纸媒这种一维空间的深刻理解。王德林老师为冒剪高手，精通人物、花卉、瓜果、飞禽、走兽等题材，深受街坊喜爱的同时并不以此为生。“剪好放在家里，周围来串门，人家要就给几张。”为节庆增色。“二三、二四扫家家，二七、二八贴花花”，春节作为最重要的节日，在腊月二十三送灶王爷上天后，就开始打扫擦抹，在几净的窗户上，贴着各式窗花。到了元宵节，花灯上多以剪纸装饰。五月端午，门上插艾，还贴公鸡啄蝎子、葫芦装五毒的剪纸，所谓“宝葫芦装百怪，四季平安不受害”“金鸡贴在俺门上，蝎子蜈蚣都死光”等。婚丧礼俗的剪纸也多贴喜鹊登梅、鸳鸯戏水、凤戏牡丹等主题，“鸳戏水，越过越美”、“凤凰戏牡丹，夫妻多美满”。办丧事，贴蓝、黑色剪纸。庆寿时多贴“老寿星”“鱼戏莲”“胖娃娃”等，俗语云“桶出莲护出桂花，亲了孙子亲外甥”“金蟾吹笙笙，辈辈有根根”等。
窗户贴上了剪纸窗花
凤戏牡丹、鸳鸯戏水
老寿星
喜鹊登梅、鱼戏莲
在承继传统题材之外，王德林老师也积极寻求创新。他的床头书柜上放满了曾经无数次翻读的民间故事、通俗小说。“每次看完这些故事，脑海中就浮现起了把他们剪出来的冲动”，王老师谈及中学时没时间剪纸，只能诉诸于笔端，闲暇时就会把故事画成连环画，全班人争相传阅。所以当有时间创作后，就会从历史传说、戏曲故事、通俗小说中寻找灵感，多为祁县的名人典故，抑或是当地流传甚广的民间剧种“祁太秧歌”等。在不打破传统的质朴秀润风格下探索新的表现形式与创作手法，创作出《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金陵十二钗》《八大锤》《四大美女》等主题，获奖并入选展览无数。谈及荣誉，笔者诧异于诺大的院子与屋内竟看不到哪怕一纸奖状，丝毫发现不了这是一位省级剪纸传承人的屋舍。“啊，我对那些一点也不看重，咱们剪这个就是喜欢，不是为了图名图利”，当把奖状抱出来时，它们都被塞在一大包纸袋中。至此，笔者心中大致描摹出了一位深耕剪纸艺术六十余年，不求闻达的民间文艺工作者的轮廓。
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
谈及剪纸艺术的传承，王德林作为父亲，三个孩子在其言传身教下均能挥剪，外甥女刚上大一，拿起剪刀来也依旧有模有样，家庭传承整体有序。作为祁县剪纸协会的副会长，王老师也坦言道由于大家平时的工作，协会活动较少，把大家聚在一起的机会难得，活动稍显分散，从会员的年龄结构上来看，基本分布在五十岁左右，急需新生力量。针对此，笔者认为可以从联合其他协会入手，共同举办活动；制定具体明确的计划，定期组织剪纸比赛、培训班、交流会；同时建立线上交流平台，增强跨域交流等。
归途回想着所见所闻所感，印证着心中的思考。传承人的自身风格如何形成？布封提出“风格即人”的观点，个性即自身的积淀。非遗学视角下，文化通过传承人的技艺与记忆，被带入当下的时间与空间，他们由心口传授与生活运用汇集于实用性的技术与知识中，活态留存至今。立足遗产的视角，在视觉可见的技艺工序的展现之外，去看向技艺中具有灵性的那部分悟性、感性与蕴含的文化。传承人是具身的，非遗学聚焦于这种具身的主体性，即梅洛-庞蒂认为的身体作为世界的中心，由身体感知所构筑的空间成为世界的空间，人的身体作为空间内核，而空间是一个世界隐喻的肉身。而种种抽象不可触碰的非物质形式汇聚在具象的广泛的自然传人中，构筑着历史断裂的天堑下，缓缓流动着的，日用而不知的知识、思想与信仰。
调研合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