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赏析:心灵孤寂与寻找灵魂
——《河的第三条岸》赏析
【作家简介】
若昂·吉马朗埃斯·罗萨,巴西作家。巴西文学院院士。1908年6月27日生于米纳斯吉拉斯州的科迪斯堡一富有庄园主家庭,1967年11月19日卒于里约热内卢。早年在医学院学习,并开始发表短篇小说。毕业后任军医、外交官。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一度被德国当局囚禁,后被交换回国,仍在外交部任职,同时进行文学创作。
【故事梗概】
一位父亲把家人留在河岸上,乘独木舟出走了,但他没有走远,只是待在这条离家不远的河上,日夜漂流着,从来没有真正离开或回家。讲述这个故事的小儿子深受其影响,经受了多年的担忧和痛苦后,他决定代替父亲,进行漂流。然而当父亲接受这一提议向他靠近时,小儿子屈服于恐惧逃跑了。
河的第三条岸
若昂·吉马朗埃斯·罗萨
父亲是一个尽职、本分、坦白的人。据我认识的几个可以信赖的人说,他从小就这样。在我的印象中,他并不比谁更愉快或更烦恼。也许只是更沉默寡言一些。是母亲,而不是父亲,在掌管着我们家,她天天都责备我们——姐姐、哥哥和我。
但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父亲竟自己去订购了一条船。
他对船要求很严格:小船要用含羞草木特制,牢固得可在水上漂二三十年,大小要恰好供一个人使用。母亲唠叨不停,牢骚满腹,丈夫突然间是想去做渔夫或猎人吗?父亲什么也没说。离开我们家不到一英里,有一条大河流经,水流平静,又宽又深,一眼望不到对岸。
我总忘不了小船送来的那天。父亲并没有显出高兴或别的什么神情,他只是像往常一样戴上帽子,对我们说了声再见,没带食物,也没拿别的什么东西。我原以为母亲会大吵大闹,但她没有。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从头到尾她只说过一句话:“如果你出去,就呆在外面,永远别回来。”
父亲没有吭声,他温柔地看着我,示意我跟他一起出去。我怕母亲发怒,但又实在想跟着父亲。我们一起向河边走去了。我强烈地感到无畏和兴奋。“爸爸,你会带我上船吗?”
他只是看着我,为我祝福,然后做了个手势,要我回去。我假装照他的意思做了,但当他转过身去,我伏在灌木丛后,偷偷地观察他。父亲上了船,划远了。船的影子像一条鳄鱼,静静地从水上划过。
父亲没有回来,其实他哪儿也没去。他就在那条河里划来划去,漂去漂来。每个人都吓坏了。从未发生过,也不可能发生的事现在却发生了。亲戚、朋友和邻居议论纷纷。
母亲觉得羞辱,她几乎什么都不讲,尽力保持着镇静。结果几乎每个人都认为(虽然没有人说出来过)我父亲疯了。也有人猜想父亲是在兑现曾向上帝或者圣徒许过的诺言,或者,他可能得了一种可怕的疾病,也许是麻风病,为了家庭才出走,同时又渴望离家人近一些。
河上经过的行人和住在两岸附近的居民说,无论白天黑夜都没见父亲踏上陆地一步。他像一条弃船,孤独地漫无目的地在河上漂浮。母亲和别的亲戚们一致以为他藏在船上的食物很快就会吃光,那时他就会离开大河,到别的地方去(这样至少可以少丢一点脸),或者会感到后悔而回到家中。
他们可是大错特错了!父亲有一个秘密的补给来源:我。我每天偷了食物带给他。他离开家的头一夜,全家人在河滩上燃起黄火,对天祈祷,朝他呼喊。我感觉到深深的痛苦,想为他多做点什么。第二天,我带着一块玉米饼、一串香蕉和一些红糖来到河边,焦躁不安地等了很久,很久。终于,我看见了那条小船,远远的,孤独的几乎察觉不到地漂浮着。父亲坐在船板上。他看见了我却不向我划过来,也没做任何手势。我把食物远远地拿给他看,然后放在堤岸的一个小石穴里(动物找不到,雨水和露水也湿不了),从此以后,我天天这样。后来我惊异地发现,母亲知道我所做的一切,而且总是把食物放在我轻易就能偷到的地方。她怀有许多不曾流露的情感。
母亲叫来她的兄弟,帮助做农活和买卖。还请来学校的教师给我们上课,因为我们已经耽误了很多时光了。有一天,应母亲的请求,一个牧师穿上法衣来到河滩,想驱走附在父亲身上的魔鬼。他对父亲大喊大叫,说他有责任停止这种不敬神的顽固行为。还有一次,母亲叫来两个士兵,想吓吓父亲,但一切都没有用。父亲从远处漂流而过,有时远得几乎看不见。他从不答理任何人,也没有人能靠近他。当新闻记者突然发起袭击,想给他拍照时,父亲就把小船划进沼泽地里去,他对地形了如指掌,而别人进去就迷路。在他这个方圆好几英里的迷宫里,上下左右都是浓密的树丛,他不会被人发现。
我们不得不去习惯父亲在河水上漂浮这个念头。但事实上却不能,我们从来没有习惯过。我觉得我是唯一多少懂得父亲想要什么和不想要什么的人。我完全不能理解的是他怎么能够忍受那种困苦:白天黑夜,风中雨里,酷暑严寒,却只有一顶旧帽和单薄的衣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命在废弃和空寂中流逝, 他却一点都不在意。从不踏上泥土、草地、小岛或河岸一步。毫无疑问,他有时也把船系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也许小岛的顶端,稍微睡一会。从没生过火,甚至没有划燃过一根火柴,他没有一丝光亮。仅仅拿走我放在石穴里的一点点食物——对我来说。那是不足维生的。他的身体怎么样?不停地摇桨要消耗他多少精力?每到河水泛滥时,裹在激流中那许多危险的东西——树枝、动物尸体等等——会不会突然撞坏他的小船?他又怎么能幸免于难?
他从不跟人说话。我们也从不谈论他,只在脑子里默默地想。我们从不能不想他。如果有片刻似乎没想他,那也只是暂时,而且马上又会意识到他可怕的处境而从中惊醒。
姐姐结婚了,母亲不想举办结婚宴会——那会是一件悲哀的事,因为我们每吃到精美可口的东西,就会想起父亲来。就像在风雨交加的寒夜,我们睡在温暖舒适的床上就会想起父亲还在河上,孤零零的,没有庇护,只有一双手和一只瓢在尽力舀出小船里的积水。时不时有人说我越长越像我的父亲。但是我知道现在父亲的头发胡须肯定又长又乱,手指甲也一定很长了。我在脑海里描出他的模样来:瘦削,虚弱,黝黑,一头蓬乱的头发,几乎是赤身裸体——尽管我偶尔也给他留下几件衣服。
看起来他一点也不关心我们,但我还是爱他,尊敬他,无论什么时候,有人因我做了一些好事而夸我,我总是说:“是爸爸教我这样做的。”
这不是确切的事实,但这是那种真诚的谎言。我说过,父亲似乎一点也不关心我们。但他为什么留在附近?为什么他既不顺流而下,也不逆流而上,到他看不见我们,我们也看不见他的地方去?只有他知道。
姐姐生了一个男孩。她坚持要让父亲看看外孙。那天天气好极了,我们全家来到河边。姐姐穿着白色的新婚纱裙,高高地举起婴儿,姐夫为他们撑着伞。我们呼喊,等待。但父亲始终没有出现。姐姐哭了,我们都哭了,大家彼此携扶着。
姐姐和丈夫一起远远地搬走了,哥哥也到城里去了。时代在不知不觉中变迁。母亲最后也走了,她老了,和女儿一起生活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留了下来。我从未考虑过结婚。我留下来独自面对一生中的困境。父亲,孤独地在河上漂游的父亲需要我。我知道他需要我,尽管他从未告诉过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固执地问过别人,他们都告诉我:听说父亲曾向造船的人解释过。但是现在这个人已经死了,再没有人知道或记得一点什么。每当大雨持续不断时,就会冒出一些闲言来:说是父亲像诺亚一样聪慧,预见到一场新的大洪水,所以造了这条船。我隐隐约约地听见别人这样说。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因这件事责备父亲。
我的头发渐渐地灰白了。
只有一件事让我很难过:我有什么不对?我到底有什么罪过?父亲的出走,却把我也扯了进去。大河,总是不间断地更新自己。大河总是这样。我渐渐因年老而心瘁力竭,生命踌躇不前。同时爱讲到疾病和焦虑的袭击,患了风湿病。他呢?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肯定遭受了更可怕的伤痛,他太老了。终有一天,他会精疲力竭,只好让小船翻掉,或者听任河水把小船冲走,直到船内积水过多而沉入滚滚不停的潜流之中。这件事沉沉地压在我心上,他在河上漂泊,我被永远地剥夺了宁静。我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感到罪过,痛苦是我心里裂开的一道伤口。也许我会知道——如果事情不同。我开始猜想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别想了!难道我疯了?不,在我们家里,这么多年来从没提到这个词。没有人说别人疯了,因为没有人疯,或者每个人都可能疯了。我所做的一切就是跑到岸边,挥舞手帕,也许这样他会更容易看见我。我完全是强迫自己这样的,我等待着,等待着。终于,他在远处出现了,那儿,就在那儿,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船的后部。我朝他喊了好几次。我庄重地指天发誓,尽可能大声喊出我急切想说的话:
“爸爸,你在河上浮游得太久了,你老了……回来吧,你不是非这样继续下去不可……回来吧,我会代替你。就在现在,如果你愿意的话。无论何时,我会踏上你的船,顶上你的位置。”
说话的时候,我的心跳更厉害了。
他听见了,站了起来,挥动船桨向我划过来。他接受了我的提议。我突然浑身颤栗起来。因为他举起他的手臂向我挥舞——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我不能……我害怕极了,毛发直竖,发疯地跑开了,逃掉了。因为他像是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我一边跑一边祈求宽恕,祈求,祈求。
极度恐惧带来一种冰冷的感觉,我病倒了。从此以后,没有人再看见过他,听说过他。从此我还是一个男人吗?我不该这样,我本该沉默。但明白这一点又太迟了。我不得不在内心广漠无际的荒原中生活下去。我恐怕活不长了。当我死的时候,我要别人把我装在一只小船里,顺流而下,在河上迷失,沉入河底……河……
【作品赏析】
这是一篇充满隐喻的文章,用小说世界的逻辑,呈现着真实世界的哲理。文章有很多阐释途径,我按人物关系划分出四个角度:
1 父亲:精神的彼岸
河与岸都是线性的,带有区隔的含义。可以理解岸上为物质世界、现实世界或外部世界,河上为精神世界、理想世界或内心世界。而父亲在二三十年的岁月中始终在河中央的某个位置停留,对抗着河流的阻力、自然的考验,排除河岸上家人、记者、众人的干扰,体现着一种对抗与持守的精神力量——抗拒个人内心的虚无、社会群体的异化等一切现实的阻力,捍卫自己的信仰,不论信仰是多么渺小、与众不同甚至荒谬。实际上,没有一种信仰不是荒谬的,克尔凯格尔认为信仰需要人放弃理性追问,抱以激情而纵身一跃,而尼采认为想要为信仰冠以目的性、群体性和真实性的尝试终将失败,信仰是个人的,每个人应当做自己的“超人”,在彻底的虚无中,用生命力量为自己创造意义。父亲“独自在河岸漂流”这一不为外人理解的追寻,正是抛却理性、充满热情的个人信仰的写照。而如若将“物质和精神”“现实与理想”“外部与内心”统统二元对立,将河岸与河流对立来理解,就违背了作者“河的第三条岸”的题目设置,会限缩阐释空间,减损小说的复杂和深刻程度。因此,对于“我”这个角色设置的理解就显得极为重要——在叙事结构上,“我”能给予事件一个更丰富的呈现视角;在内容上,“我”正是沟通两个世界的桥梁,我与河上的父亲、我与岸上的家人和朋友都保持联系——由此,在形式结构与内容上都让文章达成一种平衡、立体的美感。而由此就联系到第二个主题。
2 父亲与家人:连接与隔阂
“我”的存在说明并没有两个完全割裂的世界,精神性的、理想的内心世界与物质性、现实的外部世界并不是一种对抗的关系,相反它是一种流动、互通的关系。父亲来自河岸并决定离开这里而漂流在河上,而“我”能灵活往返,处于悬置抉择的“第三条岸”,母亲等家人和岸上的朋友等始终生活在河岸,甚至最后离开这里去往城市。其实,母亲、女儿、朋友等这个世界的人并非对另一世界漠不关心,大家都做出猜测,展现出某种好奇,其中,母亲、我、女儿等家人角色都表现出对父亲的牵挂,可以证明每个人内心中都有一座桥,通向另一个世界。而父亲虽然“好像并不关心我们”,但他漂流在家庭附近,从未远离,维持着自己的“情”与大家的“理”之间的平衡。其实,活在哪个世界,不是一种必然,而是一种选择,正如个人主义时代、部落化时代,每个人生活在自己的信息茧房,但这不意味着,人与人必须要全然隔断、互相拮抗。我们有人类共通的本质,我们在某些方面始终相连。母亲的角色并不是作为典型反对者的扁形人物,诸多细节描绘着母亲的立体形象。她是一个冷静、能干的女性,独自面对外界的纷纷议论,操持家务,教养孩子;她牢骚满腹,她感到羞耻,但这都是传统社会性别和家庭分工观念背景下,面对男性角色的逃离,女性合理的反应;她不理解父亲,但这是人际关系的本质,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不能被触及的领域;她以一种“紧咬嘴唇、脸色苍白”的状态说出“如果出去,就再也不要回来”的话,能看到一方面,她冷静地接受了生活中难以预料的变故,另一方面,她没有阻拦,反而彻底地成全了父亲,她虽然不理解,但她尊重他的选择,与他共同承担他离开的后果,甚至以提供食物的方式,表达沉默的支持,“她有很多不曾流露的情感”。这让我联想到两点内容:一是在现代社会,每个家庭都可以打破传统的性别分工,探索出自己的婚姻模式,二是所有关系都有分道扬镳的可能,关系结束并不意味着失败,只是意味着在新的阶段,双方三观与人生规划出现偏差,但这并不能否认之前的所有情感。
3 父亲与我:循环与救赎
道金斯在《自私的基因》中提及,基因的目标在于不断复制自身,以便在进化过程中最大限度地生存和扩张,而人只是基因的载体。我们总是在不断挣脱原生家庭影响的过程中,再次走入某种原生家庭的循环,我们试图摆脱父母的人格特质,改变写好的命运,却最终发现孩子的人生是父母故事的重演,孩子的命运只在某个特定的框架内摆动。人与人之间影响、因果循环的作用机制十分复杂、难以说清,但它一定会以某种方式潜伏着,在某些时刻突然显现,正如《华严经》中镜镜相映的道理:“犹如众镜相照,众镜之影,见一镜中,如是影中复现重影,一一影中复现重影,即重重现影,成其无尽复无尽也。”个人的一生会形成一种循环,而一个家族、一个社会、一个时代也会形成自己的闭环。现象的表现形式千变万化,但本质是相似问题的不断重复、推演。而这篇文章中写到“我有什么不对?我到底有什么罪过?父亲的出走,却把我也扯了进去”,而“大河,总是不间断地更新自己,大河总是这样”,其中“河”就像是一个无法控制的命运漩涡,不论是“我”接替父亲,还是“我”永远逃避而活在无限的内疚中,“我”最终都将走向沉入河底的宿命。这篇文章用荒谬的故事暗喻着难以解释的宿命问题。而儿子对于自己的逃避是极度歉疚和恐慌的。这让我联想起,对于亲人病痛无能为力的人会愧疚终生,自杀事件的目击者会留下一生的心理创伤,被性侵的女孩不能原谅世界和自己的肮脏,事故中幸存的人会视自己为永远的罪人。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个潘多拉的盒子,封藏着遗憾、愧疚、恐惧和绝望,有时不是希望、而是忏悔赋予我们力量,我们活着不过是为了心灵的救赎。正如文章中写到的“这件事沉沉地压在我心上,他在河上漂泊,我被永远地剥夺了宁静,我因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而感到罪过,痛苦是我心里裂开的一道伤口”,有些裂缝是难以弥合的,而“我完全是强迫自己这样的”,我们自我惩罚、负重前行,来完成自我的救赎。
4 我:选择与承担
如果仔细分析有关“我”这个叙事者的所有文本,会发现,“我”一直处于一种抉择不明、身份不明的模糊状态。“我”是相对来说最理解父亲的人,却并不懂父亲的动机;我跟随父亲来到河边,是最接近河的人,却并不能随父亲上船;“我独自留下面对生活的困境”,给父亲提供衣服食物,却最终也没能替父亲承担,在最后一刻逃开;而“我”逃避的过程中却又充满忏悔,并希望在生命终结之后,完成在河中死亡的救赎。这种模糊的状态可以用人类学中的通过仪式来理解。根纳普认为人总处在从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转化的过程中,转化的过程需要通过仪式,而仪式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分离、阈限和聚合。而特纳指出在分离阶段,仪式主体与原来的身份、地位等分离,在阈限阶段,过渡主体处在脱离原来的身份但暂时没有获得新身份的模糊阶段,而在聚合阶段,仪式主体又获得新的地位和身份,也相应地获得新的权利和义务。而当人因拒绝成长、现实阻碍等种种因素而不能从一个状态转化到另一个状态时,就会被永久困在游离的阈限阶段,没有明确的身份归属,成为被排除在所有社会群体之外的边缘人。文章的一部分张力,还来源于作者深刻地刻画着“我”处境的两难,揭示着一种永恒的生存矛盾。广泛来说,人生是一片开阔的空间,但在现实的具体情境中,整片空间常常被划归为林中的两条路,我们在一次次岔路的二选一中走成一个闭环。而在更深的心理层面,两难选择来源于人类共通的生存矛盾。弗洛姆认为:“动物的生存状态本应是和谐的,他们各有其生态学上适当的位置,在进化的历程中,它们生理上与心智上的种种资质都已经与这个位置取得了协调。但人的自觉、理性与想像力破坏了这种和谐——一方面,他察觉到自己,他发现自己的无能和有限,但他却没有办法把自己的心灵赶走,另一方面,只要他活着就不能把自己的肉体赶走,他的肉体让他想要活着。所以人会觉得自己是从乐园里被逐出来的,他是动物中惟一觉得生存竟是一个问题的。而这种存在的矛盾造成了不断的不平衡状态,迫使人寻求平衡,而建立起的相对的稳定状态很快会再次遭到破坏,人就在平衡破坏与重建中发展。人在他的历史中,改变他的环境,而在改变环境的历程中,也改变自己。他的知识扩充了,但他同时却又更知道自己的无知;建立社会、形成群体,他成为部族中的一分子,但他更加体会到自己是一个个人,他的隔离感和孤独感也跟着增加;他创造了越来越大的、越来越有效率的社会单元,由权力领袖领导,可是又被这自由吓住了,他害怕这自由;他的物质生产力增加了,可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变得贪婪、自私,变成了他所创造的东西的奴隶。”而故事中的“我”正被困在“认知”与“行为”的永恒偏差中,被困在“理智”的承担和“本能”的抗拒这一永恒矛盾中,因为“我”没有或是不能做出选择,因而我终于还是“不得不在内心广漠无际的荒原中生活下去”。
【问题思考】
1. 父亲为什么要一直呆在河里,原因是什么?
2. “河的第三条岸”是什么意思?
3. 文章结尾为什么说“我”“不得不在内心广漠无际的荒原中生活下去”?
4. 填空:父亲因为 去河里生活;“我”因为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