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少年杀人背后:被长期无视的“恶”
民生
情感
2024-03-20 20:31
广东
邯郸的悲剧还在发酵,不断有触目惊心的细节被曝出。需要明确的是,这已经不是校园霸凌,这是少年杀人事件。更震惊的是,从校园霸凌到穷凶极恶,学校、同学、家长,最直接的三方,没有一方进行过反馈和干预,任由事态发展,最终酿成恶果。所有反馈集体失灵。从本质上看,邯郸少年杀人事件,这不是一天之恶,也不只是三人之恶。
少年杀人事件
未成年人犯罪不罕见,但这起案件的可怕之处,在于残忍细节以及作案后的行为表现。据媒体报道,三名犯罪嫌疑人一人负责拿铁锹、一人负责看守、一人负责把风。在如此“默契淡定”的配合下,王子耀被他们活活打死、然后掩埋在大棚里。三个13岁小孩,分两次去挖——这个细节,其实只是说明,他们是有预谋的,在有条不紊地“处理善后”。更令人细思恐极的是,完事后三个人还像没事人一样正常去上课,有一个还是受害人的同桌。设想下,案发之后一段时间里,三个杀人少年就在教室里和以往一样上课。王子耀父亲3月11日凌晨回到邯郸,补办了儿子的手机卡,登录他的微信号发现,王子耀10日下午4时转出191元,收款人正是张同学。当地警方11日上午在学校找到涉案张、马、李三人,有人承认王子耀被害,并交代了埋尸地点就在张庄村的一个蔬菜大棚内,距离其中一名嫌疑人的家不过100米。王子耀的尸体当天下午3时被挖出。在网传王子耀姑姑的朋友圈截图中,她控诉王子耀的头部脸部“被铁锹铲的面目全非”,并称三个嫌疑人多次面对家属和警方拒不交代,“心理素质极佳”,“第二天面不改色去上学”。还有一个细节:嫌疑人被审讯时还在玩手机。心理专家说,他们已经没有了共情的能力,杀害同学时,就像杀害一个物品。网友愤怒、心痛、无力、呼吁,不仅是因为事件牵扯到未成年犯罪、校园暴力等问题,更在于犯罪嫌疑人手段之残忍、心理素质之强大。
反馈机制集体失灵
从校园霸凌到穷凶极恶,在整个进程中,哪怕一方或有一环有正向反馈,都不至于走到如此极端。所有责任和义务相关方集体失灵。最典型的莫过于校方后来的反应,校方作为发现和处理校园霸凌的关键一环,在本案中完全“隐身”。旧店中学校长在案发后接受媒体采访时仍坚称:“孩子的死是意外,班主任也很好,孩子绝对没有被欺负过。”悲剧发生后,受害家属找到学校校长,他说,“(杀人)这只是意外”。昨天央广网的记者找到校长采访,他说,凶手中有一个成绩其实挺好(前十名),完全没想到他会干这样的事。“意外“、”完全没想到““成绩很好“,这些措辞背后,是学校的态度和对事件的如此认知,叫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个细节是,同班同学说,王子耀课余时间曾被嫌疑人多次锁在厕所旁的劳动间小屋。被霸凌后,他还给前同桌传递纸条。意思是,同学们都知道,或者亲眼目睹过他被霸凌,但是习惯性忽视。显然,王子耀发出的信号没有得到学校和家庭的重视。据《南方周末》报道,王子耀在初一上学期临近结束时,开始变得不愿意上学。综上来看,学校、同学、家长,或者无法知情,或许知情不说,这最直接的三方,没有一方进行过反馈和干预,任由事态发展,酿成恶果。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对于未成年人犯罪,刑罚并不严重,多以教育为主。明文规定:不满18岁应当从轻或者减轻处罚。另外,犯罪时不满18周岁的人不得适用死刑。未成年的恶也是恶,未成年犯罪也是犯罪。法学教授罗翔老师说过:“只有惩罚才能带来改造的效果,让人知罪悔罪。”悲剧发生后,所有人都在声讨,凶手不死刑不足以平民愤,但是恶果为何一步步酿成?反馈机制何以集体失灵?无人思考深究。
非一天之恶,不只三人之凶
事件发生后,有一种言论认为这是偶然发生的恶性事件。上初中前,受害人王子耀还是一个性格开朗、老实听话的孩子,出事前几天,他在乖巧地帮家里卖苹果。被害出门前,他大概也只是想着,跟以往的被霸凌差不多,最多就是被“欺负一下”“钱被拿走一些”。任谁也想不到,这几个多次霸凌他的同学,居然起了杀心。校园霸凌,这是社会现象,存在很多人成长的阴暗记忆中。但是今天中国的未成年犯罪,农村青少年占比却一直居高。根据2022年全国校园文化研讨会上的数据显示,我国青少年犯罪率为2%左右,占整个刑事犯罪的40%以上,而在青少年犯罪中,农村青少年和其他无业人员占83.68%。这次事件的发生地,邯郸肥乡旧店,是典型城市边缘的乡镇农村。这些年轰轰烈烈的城市化运动,让它们快速变成城市的一部分,但观念、理念、生活方式,都停留在传统的农村社会。当城市的孩子住着商品房,上着培训班,拼命内卷鸡娃的时候,乡村孩子们的命运呈现巨大反差。他们很多是留守儿童,物质相对缺乏,远离父母,得不到足够的亲情滋养,在这样环境下成长的孩子,厌学、暴力,过早地使用酒精、烟草,甚至走上犯罪道路,并不少见。很多人也注意到,王子耀是留守儿童,父亲常年在山东工作。当他不断遭受校园霸凌时,他来不及和父母诉说,或许在一年寥寥几次的手机通信中,也顾不上诉说。从校园霸凌演变为穷凶极恶,与其说各方反馈的集体缺席,不如说这种机制根本没有办法在留守儿童身边建立起来。这两天有篇文章,题目叫《留守儿童:被牺牲的6100万,现在长大了》。中国乡村发展基金会发布的《乡村教育发展报告》显示,中国留守儿童数量2022年依然有902万人。从数量上,相当于一个国家和地区的总人口。邯郸少年杀人事件,非一天之恶,不只三人之恶。在城乡二元对立的长期现实下,在苍茫广袤的乡村大地上,这种恶并不是偶发,也容易长期被无视。还记得那年贵州毕节五名留守儿童在垃圾桶取暖中毒身亡的事情吗?如何让留守儿童的悲剧不再重演,流量的义愤填膺过后,真正要做的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