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偶遇一个妈妈，碰巧她的大女儿和小宝同一个小学、初中，二女儿和小丸子一个小学。
当时这位妈妈说自己的大女儿成绩一直非常优秀，考上了河北省重点XX一中，她还透露，没考上的孩子，要花10万才能上，如果没有直接关系，中间要托人的话，最终可能得花十七八万。
我听了咂舌：我老家那里考不上只要花5万就可以了，看来还是因为太落后太穷，比不上河北，围绕着北京，收得起巨额学费。
她还提到大女儿其实先考了衡水中学，但没考上，退而求其次。
我很吃惊，这么优秀的孩子居然都考不上衡水中学？她说衡水中学是自己出的题目，不是统一中考试卷，河北的孩子很多都是先考衡中，考不上了才去别的学校。我更是万分惊讶，一个地级市的中学如此牛B？这是何等特权？
那个妈妈说，想要花钱去衡水中学的话，不是一般家庭能承受得了的，而且没到某个分数线，交钱也上不了。
这个学校有很多学生考上清华北大以及其他国内顶级名校，确乎是一个特别神奇的所在，也成了包括我老家高中效法的榜样。
就连小宝他们学校，一个普通的不知名北京高中，学校里的老师也对它颇有几分景仰、崇拜。老实说，小宝他们高中跟我家乡的高中相比，就像个游乐场（但也得早上6:30就起床）。
衡水中学的成功的确是建立在特殊的教学方法上？还是说其实因为“掐尖”，把优质生源垄断？这个自有公论，后面也会引用一些说法。我们先看一下毕业生的感受。
《读库》某期有一篇衡水中学毕业生写的《和衡水中学在一起的 2557 天》，第一人称的真情实感，读得我如身临其境。
根据那篇文章，衡水中学的学生们早上5:30就要起床，一直争分夺秒到晚上十点多。在教室里喝水、扇风、盯着瓷砖超过一分钟都会记作违纪。
讲究卫生是不被鼓励的，因为浪费时间。学生们身上都很臭，根据臭味程度可以区分理科实验班班、文科实验班、理科班、文科班、艺术生。
从高考角度，单纯追求分数的衡水中学，把孩子潜力挖掘、压榨到极限，以求分数的最大化。
这位最后高考671分学生的几万字自述，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还不是衡水中学的种种军事化管理，而是她上大学后闹的笑话，或者说是“衡水后遗症”。
拿到手机却忘了如何打字；习惯于狼吞虎咽因此得了胃病，但还是吃得飞快；不大会用筷子，为节省时间在衡中一直用勺子吃饭；语速太快，这是在等候跑操的两分钟，争分夺秒更快背诗词留下的后遗症；忍受不了无意义浪费时间，大学在菜鸟驿站排队拿快递超过两分钟就受不了，导致快递被退回。
更多的细节就不用说了，大家可以找出那篇文章来看。但我也能看出那个孩子还是爱她的母校的，当然你也可以说似乎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她并不恨这所学校，她尤其痛惜那些在这里度过三年青春，但不一定能够实现梦想考上清华、北大等名校的同学们。
她说这里“已经很好，很好”。根据她的描述，衡水中学的硬件设施之好令人惊讶，也许是全国最好的也说不定，或者至少是比肩北京的一流高中。包括教学质量等，各方面跟其他学校一比，简直就是天堂。
这个作者的一个初中同学没有考上衡水中学，去了这个市另一所高中，再传来消息时，已经跳楼。所以作者的内心似乎认为衡水中学反而是一种救赎，去其他学校只会更惨。
另外等她真的离开高中，进入大学、社会后发现，衡水中学就像乌托邦一样美好，因为在这里，游戏规则明确，付出什么得到什么，都很清楚，而在社会上，一切都没有标准答案，与高考试卷相比，更加艰难。原来在学校拼成绩其实是一种最简单的游戏，而到了社会，连游戏的门可能都未必能摸到。
我只能说这个学校很奇怪，但很多高中都正在学它。如果非得在学习的苦难中寻找一点意义，那你只能把苦难当成一种通往目标的手段。
据说，既然投入决定产出，“临时衡水化”这种搞平衡手段，一般来说是比不上“始终衡水化”，更比不上“真人在衡水”的——只要孩子没被搞崩溃。
据说，为了将来的高分，孩子们愿意牺牲当下的舒适和幸福去换取。但有的孩子可以做到，有的孩子做不到，这也是实情。
微博上有个叫sven_shi的博主，从教师待遇入手分析说，衡水中学这个教育集团给教师的待遇更好。他们给教师更好待遇的钱从哪里来？从学生缴纳的学费中来。
顺着这个点看下去就能知道衡水中学真正的发展模式了。它走的是掐尖吸收优秀生源，做广告推广告诉家长送孩子来衡水能考更好，家长花高学费送孩子来让它有更多钱，之后它就有钱请更好的老师来，拼命给孩子加课、加学习时间来提高成绩，反复循环。
好生源加好师资，就是能出好成绩，就是能源源不断吸引家长多花钱送孩子来衡水住宿求学，拉动整个衡水的经济。为什么衡水可以，其他地方不可以？
这里面就是政策。衡水有独特的招生政策。他们可以在河北全省招生掐尖。一个小地方的高中，竟然能在整个省里面招中考尖子，来专门培养给自己考出更好的成绩。
sven_shi说，衡水中学是我国最大的地方性教育产业化集团，捆绑了地方经济发展，所以要什么有什么。地级市中学面向全省掐尖招生。现在要废掉它的特权。一旦被取消了特殊政策回归到只能正常招生，它在2025年之后的成绩自然而然就会迅速下滑，慢慢也就散掉了。
这个说法我不知道是他的个人愿望还是真有其事。
我本质上不反对衡水中学的模式，我只希望能在这么做的同时，给一些无法适应这种榨取式育才的学生一个出路，让他们明白有限游戏之外还有无限游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