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专访卡斯明画廊总裁
Nicholas Olney
在全球当代艺术市场火速发展和职业化的30余年后，不少西方大型画廊内上演的「继承之战」成为了被业内人士关注的热门话题，因为接班在某种程度上被看作是一家画廊的转折点。而盛产家族企业的艺术界中，除了崭露头角的「画廊二代」，还有一些值得关注的经理人也逐渐走入人们视野。
得益于在亚洲客群中深耕多年，卡斯明画廊（Kasmin Gallery）对于中国藏家和机构而言并不陌生。这个气质低调沉稳的画廊于1989年在纽约创立，创始人为保罗·卡斯明（Paul Kasmin）。如今，画廊代理超过40位来自全球的艺术家和艺术家遗产，而其项目也以在现当代大师之间创造的对话而备受业内赞誉。
![]()
罗伯特·马瑟韦尔，《Sculptor’s Picture, with Blue》，1958，布面油画，178.4 x 193.7 cm © 2024 Dedalus Foundation, Inc. / Licensed by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Y. 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然而，2020年疫情初期，画廊创始人卡斯明因罹患癌症去世，他留下了这家以他为名的画廊——在「后卡斯明」时代，这家画廊将由谁掌舵？这个重担交到了尼古拉斯·奥尔尼（Nicholas Olney）手里。2007年，奥尔尼加入卡斯明画廊，是画廊至今任职时间最长的员工。2016年起，他开始担任画廊总经理。14年时间里，在许多与画廊共事过的人眼中，奥尔尼在许多方面（尤其是对艺术的好奇心上）都与保罗·卡斯明有着许多相似点，两人亦师亦友。在我们的采访中，奥尔尼在提到保罗·卡斯明对他的影响时，频繁提到「instill」（逐渐灌输）这个词。![]()
画廊创始人保罗·卡斯明![]()
博斯克·索迪，《Untitled》，2023，布面综合材料，186x186cm © Bosco Sodi / [ARS].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Kasmin, New York在启程前往香港巴塞尔前夕，尼古拉斯·奥尔尼与我们进行了一次深入聊天，他回忆起与保罗·卡斯明共事的难忘经历，也聊了聊这家老牌画廊将如何联结起过去与未来。Artnet中国
×
尼古拉斯·奥尔尼
Nicholas Olney
![]()
尼古拉斯·奥尔尼，图片：Portrait by Charlie RubinQ：画廊创始人保罗·卡斯明对您个人产生了怎样的影响？A：与保罗相处多年中，我深深地明白了一些道理：画廊经营不仅仅是一种商业合作关系，而是一种真正的知识和体验的关系，因为你将会与艺术家通过各种展览、项目和出版，共同踏上一段又一段旅程。能和保罗一起去旅行也是非常棒的体验，因为他总是对新的城市非常好奇。他可以在当地博物馆和市场中观察到一切。保罗是一个对知识有着旺盛好奇心的人，总是对各种信息兼容并蓄。![]()
“Between the Earth and Sky”展览现场，2021，卡斯明画廊，纽约，Photography by Diego FloresA：保罗让我们知道，艺术和艺术家需要被画廊摆在首要位置。他对艺术创作的过程和作品本身充满了热情，而且对艺术家在实践中所从事的工作及其背后的理念有着深刻的理解，而不仅仅是作为艺术家们的商业伙伴和销售渠道而已。保罗给画廊留下的宝贵遗产，是他有着一种广泛的兴趣，包括对市场本身的兴趣——这也是保罗与我经常聊到的，而且我们都对能真正反映当下的当代艺术感兴趣，同时也在艺术史的背景下去理解这些作品。在当代和战后现代主义之间建立一个平衡的画廊项目，同时也能吸引来自过去的作品，再举办一场精彩的群展——这些群展讲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历史叙事艺术，它讲述的是作为人的艺术家、他们的友谊和他们自身的的经历。因此，这是一种不同类型的叙事方式，可能会为理解这些作品开辟新的途径。![]()
“Surrealist Collaboartion”展览现场，2022，卡斯明画廊，纽约，图片：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 Photography by Diego FloresA：我认为首先是奉献，画廊对艺术家和作品的奉献。还有就是正直，这是一定会想到的词。另外，真实也是画廊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你会发现我们画廊与生态系统中的每个人都保持着真实且开放的关系。因此，我们真的努力为我们的艺术家、合作伙伴、我们的团队以及藏家做正确的事。除此之外，我还认为要有长远的眼光，着眼于全局，所以画廊与艺术家是关于长期的关系，它不是关于一次交易或一个项目。它是一种战略的、长期发展的关系。我们在建立的是一个艺术家市场，而不是要把价格抬到天价，然后再去做下一个艺术家。我认为，一旦这种企业文化开始建立，并受到重视，企业就会在某种程度上自我实现。在你所在半径之中，会有持有相同想法的人出现。![]()
“Diana Al-hadid: Women, Bronze, and Dangerous Things”展览现场，2023，卡斯明画廊，纽约，图片：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 Photography by Charlie RubinQ：您是在2020年美国的疫情初期接手画廊的，能谈谈当时的情况吗？是否遇到许多困难？A：我和保罗一起共事了很多年，他在2020年3月去世，而这恰好是新冠疫情开始，美国开始经历隔离的时候。所以我们画廊同时经历了创始人去世和新冠这两个重大的变化和挑战。对我们来说，在经历这些过程的同时，还要应对疫情给我们业务带来的巨大变化，但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激励。我觉得，任何危机中都蕴含着机遇。实际上，在疫情隔离期间，当一切都关门的时候，画廊员工和艺术家都没有停止过交流，我们总是对下一阶段的工作方式以及如何改变沟通方式进行真正有效的对话。人们对自己与工作之间的关系会时不时做一些判断。在疫情隔离期间，我在想，「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该怎么做？」在我们确定画廊要做什么的时候进行这些对话，确实强化了自己的原则，思考了「我们为什么要做，我们做什么，我们有多热爱，我们有多关心所代理的艺术遗产与合作的艺术家」。这个过程为我们的转型打下了非常好的基础，在内部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对话。![]()
“Vanessa German: Sad Rapper”展览现场，2022，卡斯明画廊，纽约，图片：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 Photography by Diego FloresQ：那您是否也有属于自己的、属于当下和未来的画廊运营哲学？A：当然，在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我们应该继续保持灵活的应变能力，但真正的核心是在画廊中举办精彩的展览。虽然工作有很多不同的方面，但我真的觉得画廊的模式是举办精彩的群展、艺术家的新作个展或有趣的背景关系展。历史作品的语境展示是至关重要的。我认为，在一个数字化的世界里，真正建立在人类双手制作的有形和无形物件上的基础是非常重要的，它们确实为我们的生活和体验增添了许多色彩。因此，应该加倍努力鼓励人们走进画廊，在艺术空间中去亲眼目睹伟大的作品，因为艺术空间是欣赏和体验艺术的绝佳环境。无论与艺术家进行何种合作，画廊展览对我们来说还是最重要的。我们所代表的这一切都在不断提升曝光率、批评性对话以及所推出的作品的质量。因此，我们的原则就是，必须做的是真实的、非常有趣的以及我们所热衷的东西。![]()
“Lee Krasner, The Edge of Color, Geometric Abstractions, 1948–53”展览现场，2024，卡斯明画廊，纽约，图片：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 Photography by Charlie Rubin![]()
“Jane Freilicher: Abstractions”展览现场，2023，卡斯明画廊，纽约，图片：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 Photography by Diego Flores我们应该在当代项目和历史项目之间开展持续的对话，这样就可以通过另一个项目的视角来审视其中的一个项目，这样的双向对话真的很有趣。了解艺术史，了解过去的一些潮流在哪里继续，还能为当下表现世界的方式和新的艺术创作提供信息。但同时，每当我们审视一位历史悠久的艺术家时，我们都会思考这件作品与当下有何关联？它在今天是什么样子？当你发现一些作品虽然诞生于特定时代，但却与当下的艺术息息相关时，你会觉得非常奇妙。保罗曾经非常清楚的一件事，就是艺术家的遗产需要充满活力，遗产必须是动态的，而不是被封存在时间之中无法改变的。![]()
简·弗利柯，《The Serenade for the Doll after Claude Debussy, Gift Wrapped Doll #8》，1992，布面油画，152.4 x 152.4 cm © 2024 James Rosenquist, Inc. / Licensed by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Y. Used by permission. All rights reserved. Courtesy of Kasmin, New YorkQ：「艺术家遗产应该是动态的」，这句话应该怎么理解？代理艺术家遗产的画廊又如何寻找和合作新一代年轻艺术家？A：这更像是一套原则，而不仅仅是坚持某种程序。就像你问的，我们也在思考如何让这种过渡的艺术家遗产继续下去，它必须改变，必须适应，必须是新的。因此，我们必须把它变成我们自己的。现在，它不能只关注历史，必须具有前瞻性，同时尊重历史，并将其中的一些原则发扬光大。因此，让更多的年轻艺术家加入到这个项目中来，是建设画廊未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部分。举例而言，画廊的年轻艺术家萨拉·安斯提斯就回答了这个问题——她讲故事的方式非常个人化，但看起来很像今天的作品，还有些神秘色彩，挖掘出我们的潜意识以及我们对自然的理解。![]()
萨拉·安斯提斯，《Woman and tree》，2023，纸上油彩，37.5 x 29.2 cm © Sara Anstis.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Kasmin, New York这些艺术家都有很强的视觉语言。这也是保罗重视的一点。他们可以使用任何媒介，但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刘佳林的作品也很了不起——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创作，从研究生时期就开始受到关注。她的作品非常成熟，每幅画都是用某种方式串联成一个更大的叙事。不仅仅是一幅一幅地画，它是在一个动作、一个幻想中构建一个作品。我认为，她在美国、中国和法国的不同文化间的生活也让她的作品充满了对世界的洞察力，让我们感受到在这个离散的世界中，我们所感受到的异化感和不完全的联系感。我认为这真的很有启发性，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Alexis Ralaivao，《Deux verres sur un piano》，2023，布面油画，50x40cm © Alexis Ralaivao. Courtesy of the artist and Kasmin, New YorkQ：卡斯明也一直与一些国际画廊的合作，能谈谈你们对画廊间协作的理解吗？A：我们与Boris Vervoordt合作了在墨西哥的一个长期项目「Meridiano」，这是一个露天画廊，在雕塑、建筑和自然之间创造了迷人的对话，每年举办两场展览（截至目前为止进行的三回展览依次呈现的是艺术家金守子、加布里埃尔·夏勒、乔尔·夏皮罗的作品），目标是让展览更具国际性，真正形成一些不同的对话。我们还与Max Hetzler以及Victoria Miro这些画廊合作。我的看法是，与世界各地高品质和诚信的画廊合作，能建立一个非常棒的网络资源。我们的艺术家在拥有全球影响力的同时，与他们合作的画廊也建立了紧密的联系。![]()
Meridiano外景![]()
加布里埃尔·夏勒于Meridiano进行的项目，2023Q：卡斯明对亚洲市场并不陌生，且已经深耕多年。您如何看待亚洲市场？A：我们大概是从2008年开始就在香港参与艺博会了，从那时起，我们就关注香港市场的发展。即使当疫情不能旅行时，我们也参展了，当时全球旅行并未开放，但我们做的也很成功。我们在香港建立了非常好的客户群和很多友谊，香港巴塞尔对我们来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展会。我认为有一点非常重要：如果试图把亚洲看成一个整体，那是对构成这个大市场的不同亚洲地区文化多样性的一种伤害。在每个国家的市场中，都有如此多不同的方法。亚洲藏家对于收藏有着极大的热情，他们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和很高的修养。在考虑香港的具体情况时，有时我会选择带一位此前没有在该地区展示过的艺术家来，我们总是试图把我们正在做的事情做到最好。我们并不试图迎合特定市场会喜欢的东西。如果你带来超高质量的作品，并以尊重的态度对待每一位观众，最终会成功。我会看到一些学习能力非常好的藏家，他们前一年被介绍了新作品，第二年我再来的时候，他们就会问我很多问题，在这个时间内他们已经积累了很多专业知识。我们也在新加坡参展过，在日本也很活跃。但我们在首尔还没有办过展览，虽然在那里有不少客户。东南亚方面，雅加达、印尼和马尼拉也有所关注，现在这个地区出现了非常多有趣的艺术品。年轻时我曾在东南亚住过一段时间，而且很喜欢。对于亚洲，我希望能有很多机会前往，我真心希望我们创造的所有对话都能是双向的。
![]()
Images © 2024 Artists Rights Society (ARS), New York / ADAGP, Paris, France.
卡斯明画廊1989年在纽约SoHo成立，三十多年来致力于推动历史语境下知名现代主义艺术家与新兴当代艺术家之间的对话，是国际上最为权威的艺术画廊之一。画廊目前在纽约切尔西区拥有三个空间，呈现一系列饮誉学术界的展览项目，并在全球范围内参加顶级艺术博览会。其全新的展览空间开创性地在画廊屋顶开设户外花园，向公众展现大型雕塑作品。更多艺术收藏中文咨询请加微信（ID: kasminnewyor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