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不是乌托邦,是人活出来的力量感

文摘   2024-09-13 09:00   陕西  

我曾仔细回忆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样的一个触发点让我认为人是为自己而活,而必须为自己而活,即便在“为自己而活”的过程中,会与周遭的环境发生冲突,而“冲突”也必须由你自己而捍卫,是来自于一个27岁的白血病女生。

那时的她已经完全无法下床了,翻一个身都像是爬了一次珠穆朗玛峰,才换了几分钟的病号服就已经湿透了,翻一次身要中途休息三次才能完成……
家属问还能做什么?医生也只能勉强应和,“输点脂肪乳增加点体力吧。”
我记得那是我第一次萌生出“不要了吧,打了,不就得继续活着,活着就是受罪,不如什么营养都不要有,也就两天就结束了。”——是的,那是我当时的真心话,尽管我并没有说出口。

她的男朋友拉着她的手,说,你想要实现的愿望我都知道,我会替你完成。女孩点了点头,泪水涌下,她男朋友走后,她说,“怎么能替呢,替了的也不是我的,事是完成了,感受不是我的。没有就是没有,没有‘替’一说。”


是的,“我替你完成心愿”不过是别无选择下的一种被包装的安抚罢了。

很多年来,“人生没有‘替’一说”很多次深深刺痛我,后来我带着这样的视角去看所有的临终病人,惊叹:疼是你自己一个人疼,死是必须由你自己去经历,你的亲人对你的期待——可能只是给她一个小时不疼的肉体好好说句话,在此之前,亲人所有的要求,我们都可以委曲求全,但是此时,你连委曲求全的权利都没有,你说了不算。

“委曲求全”就像我们身体的代偿功能一样,为什么很多病发现就是晚期?因为我们使用了代偿功能,我们的身体的确非常智慧,当一个器官不能使用的时候,它会本能的立即启动另一个器官来代替身体的运作,但是代替就是代替,它不是本来属于它的,代替是有代价的,是需要偿还的,直到代偿功能也被使用完,就出现了症状,器官的恶变也就很难逆转。

委曲求全就像是代偿功能,它是有代价的,不是没有成本的。

是在那个时候,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很重要,你自己才是活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语,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是说哪个字是我们使用最高频率的,一个是“我”,一个是“的”,并列第一,“的”是什么?与这个世界的连接,所以“我”自己和与世界“发生关联”是最重要的事情。



“活在当下”对我来说是一件实际的、赤裸裸的、有具体表现形式的事情,它具体表达在:你的器官是有寿命的,寿命到了多一个小时也无法帮你运作,皮肤更像是我们的“保护伞”,它帮你遮挡着避免你看到里面的样子,所以我们很少会知道里面那一层的机体,它们在里面是如何生存的,你不知道,但是它们在,它们每一秒钟都在运作,而运作的方式是由你决定的。时间到了,就是到了,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你的权利在“时间到了”之前全都用完而只是不自知罢了。——活在当下在我的世界里就是这样一种赤裸裸的、撕裂式的、直击的存在,“道理”在我的视角变得具体而尖锐。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我离开北京决定定居大理,那时我27岁,仍然是胆怯的,于是我算了一笔帐(见本文末尾),也就非常容易做了决定。

而大理,又是怎样一个地方呢?为何它就改变了“账目”呢?

1

 不必以幻想出来的“乌托邦”来理解它


大理,它只是一个地方,一个城市,和北京、上海一样,只是一个老百姓的家园,一个生活的住所而已。作为一个人类居所,它拥有一流的空气、最适合人类居住的适宜的温度和气候、田野和城市比例均匀、有山有湖、有山林,有城市、楼层限高12米,视野开阔、文化活动多元化(展览、文化节、文创活动)、餐厅、咖啡馆、创意小店丰富…….——它作为一个住所、居住地来讲,已经是非常优质,满足了年轻人既无法完全舍弃城市,又对田园生活有向往和需求的结合。


用一个“居住地”的姿态来看待大理,你就懂得它了。

这是长久的居住在大理的人的心态,就是不偏不倚的理解:你幻想出来的完美之所,这个世界没有;你知道你最需要的生活是怎样的,它符合了,就感恩,其他的问题,就叫做你拥有了一方完善必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既要、又要、还要的人,请回你的火星。


生活就是生活,每天都刻骨铭心,会窒息的,也没有破天荒的美好,美好都是人创造的,就是过日子的那些要素,而已。


从“过日子”的角度,它有着几乎所有的优势,这是大理改变了很多人,让许多人克服许多现实的阻碍也要长居于此的原因。



何为生活?

——它有着优质的水质、土壤、没有人工痕迹的、靠天养育的植物,作为食物的优质,大理提供了目前中国少有的的优质资源;

——大理的房子限高12米,无论你的房子怎么样,视野都是开阔的,作为居所,它符合人性的需要;

时光——大理的日子很慢,身边的环境让你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用6个小时画一幅画,3个小时喝一杯咖啡,花一个小时等阳光的到来……环境有的时候更像是推波助澜的那无形的手,不需要你努力,不需要你坚持,就自然被推着走;

工作——天底下的所有专业的工作都不存在只有美好,没有无聊和琐碎,你看到农场、咖啡馆的美好,都需要承担背后无尽的琐碎和一定有你不喜欢的部分。但热爱和有主人翁精神却是大理商家的特质,它热爱自己的职业,对自己的职业有信仰,作为客人的体验,你深深沉浸于此,感受着有灵魂的商业,这是一种可以触及心脏的一种体验。

……



作为“生活”具体的内容,大理提供了符合人心灵舒适需要的资源和生活环境。


但它绝不是乌托邦,它的景区和所有中国景区一样,被政府化、卖点化、失去了本来的样子,被流程式管理;它的网红地和所有的网红打卡地一样,有着诸多的迎合和讨好;它的古城和中国大部分古城一样,充斥着共性和商业性——这是人性,是趋势,是丧失自我获得利益最大化的社会共性,谁都无法独善其身。


如果要求它完美,那需要付出完美的成本。

天底下所有事物都要符合“合理性”,一个零食便宜又好吃,那如何做到的?添加剂!它也是有代价的。我对所有事物的理解,都追寻一个“合理性”的探索。我看待任何一个人、一件事、一个地方、一个国家、一个时代,都会去追寻它成立的原因,只要有原因,最恐怖的就是没有原因的“完美”,那代价是看不到的,还是看得到的代价更让人安心。

2

   定居大理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在任何一个地方生活,除了地理环境,大概最重要的就是人的环境,你身边的人是怎样的,很大程度决定着你可能会被影响于哪个方向。


大理的“热爱生活”变得非常的具体:



他们愿意花很多时间做所谓“没用”的事情。

庄子曰,“无用之用,方为大用”,是什么意思呢?放于今天这个时代,我的理解是:“有用”之事是“功能性”事物,可以立刻解决问题,“无用”之事服务的是心灵,你的心灵有力量承接一切,难道不就是最有用的事情吗?解决问题,你没有力量怎么解决问题?无用之事,是服务于心灵的力量银行。


他们都有自己的“专职”。

它并非是一份工作或一种求生手段,它是一种生命状态,我很有“意义”,并不是以世俗的标准,或以外界的认可的价值,他们活得符合自己的心意,做着与谋生无关的热爱,这就是意义,不需要别人认可,那份自在的样子,就是意义,它足够有力量,不需要别人同意。



活着最重要

小时候我们说,为什么要好好学习?为了“长大后过好日子”。当然,每个人对“好日子”的理解不同,有人匆匆追赶“标准”,并不知道自己要的“好日子”的具体形式;有人“等以后”,等到更便利、成本更低的时候过“理想的生活”,但并不没有明确“以后”是什么时候,永远有以后,永远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永远都没有“没有问题”的时候,“以后”成了一个伪概念。


大理定居的人大抵是那种明白了“没有以后”,“以后”等同于“没有”,现在就是现在。


自己很重要,任何微小都是“必须”的事

我们常常高谈“爱自己”,什么是爱自己?不就是一天24小时的每一分钟,吃饭、睡觉、呼吸、每一寸时光,每一件手里的事情,组合而成的呈现,在一件微小的事情上可以“凑乎”,大概率所有事情都可以凑乎,“凑乎”是最后一个选择,不是第一选择。

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都是“必须”的。



我常常称大理为我的第二故乡的原因大抵如此吧,这片土地和它的生活环境让我觉得是人应该有的尊严,曾经那么努力读书、工作、承接命运,我应该过一种有“人”的感觉的生活,它没有更美好,只是生而为人最起码的一种权利——活着。


先活着,再谈理想、发展、意义。

生活,当然是第一权利,其次再考虑理想和意义。


——我想,这是我们常居于此的人离不开大理的原因,谈什么意义,生活最基本的品质都无法保证,意义也没有那么有意义。先过日子吧,学会过生活,再干别的。


如果总结,大理到底什么让我们无法离开,大概就是人的尊严,符合人性舒适和愉悦感的体验吧。

3

  平常我在大理的生活是怎样的?

我是读老庄长大的人,我永远效忠于自然规律。

选择大理定居,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纵观中国,可能它是少数没有以牺牲大自然为代价的生活居所。

可能是我的成长付出了太多惨烈的代价,我是害怕代价的,所有的高速、便利、付出与得到的不等价,都是有代价的,且在今天的社会,代价越来越高昂,与其说我尊重世界的法则,不如说我怂,我不想多付出。



我曾花了三年去探索“自然规律”,我首先从器官的构造来认识。

我曾研究了20个国家的膳食准则和联合国的倡导,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共通的原则:尊重器官的需要,提供全面营养素。


在全球的膳食指南里第一要素就是尊重器官本身的属性,即尊重自然形成。

第二要素:全面。所有的物质或多或少都会带来问题,不以人的喜好为原则,只有全面,达到平衡,才能带来健康以及延长器官的使用寿命。


这份探索让我清清楚楚,毫无质疑,不需要任何权威来确定的人生真相:平衡,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单科优秀对整体的生命起不到结果性的作用,只有全面,才能达到平衡。


何为全面?

需要新闻,也需要娱乐;

需要意义,也需要无聊;

需要光明,也需要黑暗;

需要健康,也需要不健康;

需要工作,也需要生活。

……

——它们的比例是相当的,任何的偏差都会带来生命的失衡。我格外需要“伟大”“意义”“价值”来维系自我的满足和我看不上平凡的小事,在我看来都是不健康的。



我每天早晨伴随着天亮的时间起床,很少看时间,窗帘的缝隙中能够知道现在大概几点了,大理有1.5-2个小时的时差,早上8点才天亮,我顺应这里的节奏,不歌颂“早起”,太阳干嘛我干嘛。


我刚生病的时候,我每天早晨起来给自己“洗脑”:对于器官来说,你的人生经历压迫了它,尽管你的经历是被动的,是从天而降的,可是器官可不管这些,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委屈不委屈,无辜不无辜,它受到了侵犯,就会带来一种结果,你必须无条件的接受。——我顺应了所有的发生,不偏不倚。


每天上午我会给自己冲一杯咖啡,晚上喝一杯小酒,谈不上多么喜欢其中的味道或多么需要咖啡和酒的刺激,只是我享受摆弄器皿和冲泡它们时的对于生活敬畏感的象征,象征着象征着就变成了真的,“热爱”就像所有习惯一样,早起、运动、右手吃饭、面膜,都不是与生俱来的习惯,都是做着做着就成了“本能”和“必须”。



上午我会工作一会,一般是线上课程的分享,除了主课定好的课程体系,我会分享一些我的经历,我的感受,我的生活,是因为我很多年前就明白一个道理:知识再完善,再正确,你也得生活,生活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正确”从来都不能让人快乐。

但我也非常清楚,大多数同学都生活在城市,他们有家庭、有工作、有压力、有做不到的历史,你说的都对,可是他就是做不到,他们的无力才是课程的主旨,不是那些看上去天衣无缝的“正确”。

我自认为我是一个“精神银行”富足的人,但是我的经历和生活分享,或许可以给大家带来一些力量,力量才是王道,知识你听一听就可以了。



中午的时候我会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着太阳睡觉,静静地感受上苍的赐予,成人以后,我们离“时光”越来越遥远,我们在时光中,总有一件功能性的事情要做,我们好像很少有机会对时光忠诚,只是在这里,只是和你在一起。有时候我们所说的时光的无情,也或许仅仅是我们很少为它而专注,它无情又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下午的时候我会去运动,我一般隔一天运动一次,一天去跑步,一天去骑车,一天打拳,运动圈有一种说法是:运动是一个反人性的事情,也的确,它的确会累,如果你不曾得到过“好处”。但是它也是一个符合自然规律的事,你得先去做才能得到好处,你付账付够了,就有回报了,它不像课程,课程简介会告诉你你能得到什么,运动,你得先动,才能知道能得到什么,符合自然规律却不符合便利时代、利弊要算清楚才要支付的时代现状的属性。




离我家不远有一条叫做“苍山大道”,左边是苍山,右边是洱海,与其说是为了运动,但实则是为了大自然的滋养,顺便可以运动、锻炼身体、维持身材,“好处”多了点,自然很容易维持。


晚上的时候,我偶尔会去小酒馆坐坐,约一两个灵魂契合,说一两句就能听懂的朋友,不互诉衷肠,不袒露心事,不为了增进友情,就是待着,听听非常符合大理的民谣,喝一杯赏心悦目,精心调制的小酒,就这样,等待时光过去的同时滋养了自己。


生活嘛,不就是如此,要什么震撼人心。



4

很多来定居大理的人又离开了,

他们后悔了吗?

最受争议的话题就是网络上经常有人说,你看,那些辞了职、卖了房定居大理的人,过了几年,不是又回去搬砖了吗?瞎折腾一圈,损失了那么多。


有一个状况很适合说明这种现状:

一辈子都在农村,每天种花种菜钓鱼,为什么要在努力学习和工作以后过农村生活,那不如不用那么努力,从小就在农村待着。


这就好比,你一出生就注定要死,那不如一出生就死,为什么要活这七八十年,瞎折腾。



浑浑噩噩过了一辈子为别人而活的人面对死亡和创造了自己的价值、活得清醒坦然面对死亡的人结果都一样,可是中间的历程不同,所体验到的死亡自然是不同的,从功能性的角度,当然没有差别,都是死,但是从体验和感受的角度,天壤之别。


你一生都过着同一种生活,不满意自己的生活又不敢走出舒适区,人生没有一次为自己而勇敢的经历,和不满意自己的生活但是曾经为了捍卫自己的生命体验而走出舒适区,在另一个他当时认为理想的地方过了与自己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他为自己的生活作出过努力和改变,虽然最后他还是回到了和从未走出舒适区的人一样的生活,可他的感受和对世界的认识以及面对自己生命难题时的心灵力量一定是不一样的。


生活在哪里,无非是一种生活方式,生活久了,都差不多,但是说服自己很重要,不满意却又从来没有尝试过被迫过一种生活与勇敢地努力过最后回去过那个阶段只能承载的生活,你的心境,你的坦然,你的内心力量是截然不同的,这大概就是经历的意义吧,不是要你永久的改变一种生活,而是你有能力坦然。


我认真地研究过心灵鸡汤,其实说的都是对的,只是听者听到了一个概念,而没有持久的臣服于此,而真正发生改变和治愈的需要的是时间,是长久,是能力,是习惯。


我的临终关怀的个案有一个规定:扶持至亲属去世后6个月,有不少家属问过我,为什么是6个月?

死亡意味着这个家庭将重新洗牌,一个人离开了这个家庭,这个家庭需要重新适应新的家庭结构,这个适应的过程,差不多到6个月的时候完成了它的安全期的过渡。


“改变”是需要过程,需要稳定模式,需要时间的参与,当一件事、一个行为、一个状态持续时间够久,它就由“道理”变成了“事实”,只有成为事实,才有可能带来改变,“道理”从来都无法服务于生活。


愿我全部的投入,带来能够成为你重要的“生命履历”的一段人生经历。


此生未完成
纪慈恩,临终关怀循证医学者、死亡教育工作者、儿童福利院康复师。著有《遗愿清单》《真真:带着女儿的遗愿去往世界》。死亡是小事,活在当下才是大事,生与死只占人生的两天,而当下却是人生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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