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是一种能力,它叫做“我不需要做好准备”

文摘   2024-09-04 09:00   陕西  

“使命”与“意义”都是一种束缚


如果你问我,最好的世界观是什么?

我想,于我而言一定是“没有”——你不要给我任何设定,就放我自由,自己去认识这个世界。


“放我自由”是世界上最好的恩宠


“不快乐”是哪来的?不就是你以为人生应该是一种样,你为它是A做好了准备,但它却变成了B。

自由是什么?

既没有A,也不存在B。



在我15岁的时候,我妈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北大文学写作旅”,那是2002年,学费要4900元,我妈是借钱送我去,从今天的上帝视角来看,这是我人生的一次重要转折,15岁,处于以片面的角度认识这世界,而大人却很难有能力有说服力地说明你的片面,如果以偏颇的视角理解了这个世界,此后的人生将走向一条狭窄的道路。


我当时有问过给我们上课的老师,北大教授孔庆东一个问题,我现在已经不记得我问了什么了,但他的回答,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你记得,社会在变化,今天的价值观只能代表今天这个社会的条件之下,但人在长大,社会也会长大,不要相信永恒不变的唯一的价值观。一旦你相信了唯一,把自己固定在某一个框架里,痛苦就产生了。”


当年15岁的我,的确没有完全理解孔庆东的这句话的全部含义,但现在,我想我真正懂得了。

15岁,接收了“不设限”教育,是我走到今天最重要的精神财富。



难以攻克肿瘤的原因就是因为我们不知道它的规律,它如何发展完全不在人的预判之中,我有时候会觉得这也许就是肿瘤的意义:人类试图掌控一切,想要让所有事物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世界上的所有事物一旦可以掌控,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这意味着没有了制约,没有制约的发生,无法无天了,所以出现了肿瘤,没有找到肿瘤的规律可能因为它就没有规律,只要它没有规律,你就没有办法找出规律。


人类世界需要被约束,我们都恐惧肿瘤,而恰恰我们需要恐惧。


我什么时候觉得我活成了开阔的样子了?就是:你的确掌握着我的生死,可是我无所谓,你可以让我死,但我却不害怕你让我死。


“设限”一度让我觉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规定了我的人生,限制了我的内心,让我只能按照别人设定好的事情去理解这个世界,这一点也不像“活着”,人的痛苦大抵都是由“设限”带来的,时代已经进入到自由的、开放的、多元化的,人已经接受了这样思想上的影响,但生活方式却还在固化、特定的某一种模式里,与我们所接收到的信息世界截然不同,自然会带来痛苦和拧巴。


对我来说,“没有”就是最好的人生,什么都可以,就好像“意义”,我自幼就害怕知道人生的意义,这万一真有个意义,我又看不上这种意义,那还有没有必要活了?

幸好人生没有固定的意义,才是我心目中活着的样子,你最好不要告诉我我有什么意义,那我就可以创造无数的意义。


“使命”在我这儿是贬义词,如果你有了一个固定的“使命”,你就失去了其他的可能性。

比如我早年刚刚去福利院的时候,如果我认为我的“使命”是“成为孤儿的妈妈”“拯救天下的孤儿”,那就没有我对于死亡的探索,没有我去周游世界,去跳伞,去攀岩,去墓地露营……带给我的开阔,是开阔带来了很多种的可能性,当今天我要站在历史的角度,用历史的眼光“以史为镜”来重新定义今天的社会问题,我要站在天文的立场去理解人的意义,历史是什么?就是今天社会的前身,你截取了其中的一段去解决,那怎么可能成功?


当我学业完成,我把历史学、人类学与今天的社会问题结合,才有可能真正找到良性的解决之道。到那个时候,你说我的使命是什么?


如果我早早的把自己框死在“我的使命是解救孤儿”,那我失去的世界可就太多了,对这个世界而言也或许可惜了点。

意义也好,使命也好,都是一种束缚。



没有前缀的“人”



在生活里,我们都有一个定义,比如对于孩子,我们总是要“教育”孩子,“保护”孩子,我们对于自己也是有前缀的,当实现了职业和经济,我们开始关注健康、心理,成长,当做妈妈、做妻子、做女儿的标签久了,我们要实现自我,我们总是有一个前缀,就好像“消化科”“肿瘤科”“神经内科”,我们的重点在前缀上,而没有一个器官科、健康科,有时候是前缀捆绑了一个生命的自然的生长。


“人”是主体,其他事情都是后缀。

哪有一场成功的教育是我要教育你

哪有一次真正的成长是我要成长

哪有一个健康的身体是干掉病灶


盯着一个人要“教育”他,盯着一个人要他“改变”,盯着一个病灶要毁灭它,都没有成功的,生命不是靠“解决问题”而得以圆满的。


“不输在起跑线上”,原本是指的一场体育比赛,在今天这个时代里,人生的“起跑线”到底是什么?

传统的认知可能是:在技能上、在课业上、在考试中、在重点学校的要求中,和走在前面的家长保持平行。



我曾经很长时间去研究发育史,一个孩子要到14岁发育完全,差不多是初中的时候,在此之前,器官是不完全的,免疫防御是有漏洞的,器官能承载的一个机体的能力就那么多,你给了他太多超出他器官承载能力的压迫,怎么可能没有代价?


人是依附于器官之上的,你能干多少事得看你的器官能支撑到什么地步,14岁之前的儿童,器官没有给你这种权利。


咱得活一辈子的,支付努力是不是得考虑个投入产出:违背发育的规律、把我变成一个思维固化装在模子里的人、失去孩子的活力和创造力、还可能伴随着健康隐患,情绪心理问题……就为了在学生时代能有一个好成绩,就用那么几年,这支出也太昂贵了,这个“起跑线”一点也不起跑线。


在我看来什么是“起跑线”?

根基稳定:世界变幻莫测,人生要经历的事情谁也无法规划和给我打保票,在遇到新题型我有能力通过我对世界的认知找到解题方法,阅读、知识、能力、看待问题的角度是要以一生为单位,建立爱的能力、相信的能力、辨别是非的能力、尊重世界发展规律的能力、创造的能力——这是我的“起跑线”,为了眼下的社会要求耗竭了我身上所有的热情、天性、带来固化的思维,这笔买卖亏大发了。



放下对于这世界的已知




在今天的时代里,我们太依赖于外界、物质、便利,我朋友劝我买个扫地机器人,给我介绍它的高科技时,我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又不是残疾人”



社会越发达人的需求也就越多,所产生的社会问题门类也就会越多,而人却在科技的代替中能力变弱了。


现在有一个现象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现在的孩子写作业都要家长一起参与,这让孩子在小的时候就形成一种依赖,没有“我”,有问题就是“我们”,写作业都是我和我妈的事情,以后如何独自一人承担责任?


这也是为什么死亡会对一个人是那样撕裂的体验,死亡是一个遮羞布,将你用各种方式所掩盖的真相一一揭开。

失恋太痛苦,可以进入下一段感情去取代;

没有安全感可以用存款和房子铸造一个安全的空间;

生活一团糟,可以用“苟且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安抚自己“还不错”;

不想面对现实沉浸在刷短视频、综艺节目度过时光避免自己回到现实……



在死亡来之前,大部分事情都有办法,现代社会有着各种娱乐方式让自己“看起来不错”,重病来临,“疼”赤裸裸地支配着你的身体和精神,死亡让这个人永远消失,你与他彻底断联,你没有办法换个妈来代替,它扯掉了一切人为的编织,“现实就是这样”——痛苦,那就痛苦。


死亡是一次没有“但是”的承担,“就是这样”,你自己想办法接受——这原本是我们一生的功课,漫长的人生,人有足够的力量面对真相,但,一直到现实拉开序幕,重病之后到死亡那才多少时间,一年?两年?往好了说三年?五年?而一生又有多少时间。


最好的生命大抵就是自由:有选择的权利,纵使是死亡——你可以主宰我,可无法让我畏惧。

世界那么大,我能个个都做好准备?时代变化那么快,我以什么样的社会作为准备的条件,这是人能预判的?


我什么时候会结婚?我不需要在你身上实现安全的时候,对于“好处”没有诉求的时候,没有前缀,就是“人”和“人”的连接,自由于此大抵就是“不需要”:我不需要做好准备,科技高速发展,灵魂也该升升级了。


前几天的一个个案,母亲说,“我不得不成为家中那个要牺牲的人。”

我说,“你忍心你的孩子成为一个牺牲自己的人吗?”


给孩子最好的爱就是你不成为你害怕孩子成为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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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未完成
纪慈恩,临终关怀循证医学者、死亡教育工作者、儿童福利院康复师。著有《遗愿清单》《真真:带着女儿的遗愿去往世界》。死亡是小事,活在当下才是大事,生与死只占人生的两天,而当下却是人生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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