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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早些时候,小雅出了一款水盂。我弄来了一只瑕疵品,上手把玩了半年多,今天抽空写篇儿文章,谈谈自己这半年来的一些感受。
【一】
先说“好不好”的问题。
坦率的讲,抛开器物之外的因素不谈,这只乒乓球大小的水盂,绝对算得上是一件实打实的好东西。
第一次看到这件器物,是在网上的图片里。虽然当时图片的拍摄水平不甚高明,但依然难以掩盖器物本身的精彩。
在我个人看来,这件小小的水盂,完全称得上是阮窑近几年来数一数二的精品。
尽管在小雅的价格体系中,它并非是处于金字塔顶端的那一个——或许在小雅窑主阮定荣的眼里,它也并非是一件碾压其他精品的重器。
但这并不妨碍它在我眼中的价值——每个人的眼光和喜好都不尽相同,对于器物的评判标准也各有千秋,这并不奇怪,也无可非议。
审美本身就是一件主观的事情,倘若普罗大众看待世间万物的眼光都千篇一律,恐怕瓷器也就没这么好玩儿了,我以为。
记得几年前,跟窑主老阮闲聊的时候,他问我,你玩了这么多年小雅的东西,现在还想收点儿什么类型的玩意儿?
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直截了当的说,老哥你啥时候有空儿,要是能做点儿鼻烟壶和老板杯,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想要这些东西,是有原因的。
小雅在几十年前,曾经做过一些鼻烟壶,极为出彩。可惜那时我年岁尚小,亦没有充足的财力,以至于后来的岁月里,尽管我收藏了许多小雅的茶器与文房——却始终无法找到几枚阮窑当初所做的鼻烟壶。
而老板杯更是我的最爱——平日里,我是极度喜欢用这种盖杯喝茶的。只可惜,小雅早年号称“小件王”,阮窑早期所做的几款盖杯,容量大都较小,意义更倾向于观赏性而非实用性。
我曾经一度期盼着阮窑能够制作一款兼具实用价值的盖杯,这个愿望却始终无法付诸实现。眼下既然老阮问起,我自然是如实告知。
但对于我的提议,但老阮当时就给否了。老阮的意思非常明确,拒绝的理由也是非常充分。
老阮说,鼻烟壶这种东西,属于小件儿杂项,就算做得再怎么出彩,也很难在收藏领域里达到一个相对较高的位置。
至于老板杯——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盖杯,多用于日常大口牛饮,与当下追求小杯慢饮的茶器文化亦有所相悖。
老阮的意思我也大概听得明白——说白了,他就是想在生命中有限的时光里,做一些能够体现当代茶器文化,能够为后人所铭记的东西。
至于鼻烟壶和老板杯这类玩意儿,当下大概是不太符合老阮作为小雅窑主的预期的。但这并不影响我对于这类器物的喜爱。
人生在世,本就各有所好。正如许多老阮自己十分看重的得意之作,我亦兴趣缺缺——人各有志,不可强求。
近些年来,小雅在制瓷中不断推陈出新,其中不乏精彩之作。但也只有这个小小的水盂,让我找到了那种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眼前一亮的惊喜。
这不算是一件重工的器物,但它是一件完全体现了小雅多年制瓷风格的作品。古朴而传统的器型,细腻而雅致的画工,大面积的留白恰到好处,画面与器型结合的相得益彰。整件作品风雅至极,令人怦然心动。
不知道眼下阅读文章的读者朋友当中,有没有人上手过这件儿实物,也不知道上手过实物的诸兄,究竟会是怎样的心理感受。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彼此的感受或许也不尽相同。但我相信,面对这样的一件器物,无论我们懂不懂瓷器,都无法否认它所呈现出来的风雅之美。
【二】
谈完“好不好”的问题,再聊一聊“贵不贵”的事儿。
在当前这个时代背景下,但凡谈及一件略微算得上“好”的器物,都免不了要触及价格——也就是“贵不贵”的问题。
那么,这个水盂到底贵不贵呢?说实在话,我觉得挺贵的。
我大概了解一下,这个水盂在市场上的售价,应该是要三万多块钱左右的。
我在想,如果此时此刻,我是一个靠给窑口写文章,专职给窑主捧臭脚的职业写手,那么,从职业道德出发——我就应该跟大家说,这三万多块钱的售价,其实并不算贵,因为艺术本身是无价的嘛。
或许我应该再PUA一下看文章的诸位,我应该居高临下的谆谆告诫大家——在茶器圈儿里玩收藏,三万多块还算是钱吗?对于茶器圈儿里的高端藏家来说,三万块就相当于三块钱,简直不值一提。
再说了,小雅青花的品牌价值放在这,一件如此精美的小雅阮窑精品,三万多块钱的价格,难道还算贵吗?
——玩不起,你就别玩。连三万多块钱都舍不得掏,你还配混茶器圈儿吗?还有资格称自己是茶器爱好者吗?我呸!
但很可惜,我不是一个职业写手。
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价格,别人觉得贵不贵——或许看文章的诸位当中,不乏经济实力远超我的高端玩家,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拿出三万块买这么个小玩意儿,就像你们花三块钱,从家门口儿的菜市场里买回一把青菜一样简单。
——但对于我个人而言,这只水盂三万多块钱的价格,真的是好贵。
我觉得贵不贵,和我买不买得起——是两回事儿。
我相信,看文章的所有人,其实都能买得起这样一只水盂。你要说自己是偏远山村的贫困家庭,掏不出这三万块钱,那我是相信的。可你混在茶器圈儿里,要是浑身上下连三万块钱都没有——那我是决计不信的。
三万块多钱谁都有,问题是,舍不舍得掏出来?
我其实是有点儿舍不得的。我舍不得的原因,并非因为这件水盂做的不好,也不是因为我对它不够喜欢——主要是,它太小了。
要知道,三万多块钱的价格,已经足以让在市场上买到一把相当不错的小雅青花壶了。
我固然知道,器物的价值不能以器型大小来评判,更何况小雅多年来就是以制作精美小件儿器物而闻名,要不然怎么会被称作“小件王”呢?
但我就是说服不了我自己。
说实在的,过去这些年里,在收藏小雅作品的过程当中,比这水盂更贵的壶,我着实买了不少——哪怕是比它价格更高的杯子,在我的柜子里也比比皆是。
是的,我能够接受用这笔钱来买茶壶,买杯子,买罐子,买盘子。但我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花三万多块钱,买下这么一个乒乓球大小的玩意儿。
买了茶壶杯子,我可以用来品茗饮茶装逼。买了罐子盘子,我可以用来盛装茶叶点心。
可是,花三万多块钱买回这样一个水盂,我又能做什么呢?我一不写书法,二不爱作画——我实在是没法儿接受自己拿出几万块,买回这么个“无用”的小玩意儿。
你们不知道,那段儿时间过得特别痛苦。我着实是喜欢这个水盂,因为它真的是小雅近年来难得一见的,令人感到眼前一亮的作品。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一丁点儿卵用没有的小玩意儿,竟然要三万多块钱——这笔钱固然算不上巨款,但我是真的有点儿舍不得。
后来,我盘桓了许久,突然想明白了——其实,器型大小,有没有用,真的就那么重要么?
古人云,不做无为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温饱的点心,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还有一点儿无用的兴趣和爱好,人才能感受到生活的意义。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君子之行,讲究以闲养静。在俗常的日子里,做些无用之事,才能在这日月轮回的俗世之中,找寻到自己内心中的宁静。
世事原本如此。世上有味之事,譬如诗歌,美酒,哲学,爱情,大都往往无用。我们吟无用之诗,醉无用之酒,读无用之诗,钟无用之情,终成一无用之人——但正是这些无用之物,却往往令我们得以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滋味。
三万多块钱的售价,的确是不算便宜——尤其是对于这样一只握在掌中,便几乎消失不见的小小器皿来说,更是贵得离谱。
但问题在于,我花三万多块买下的,真的是这只无用的器皿么?不,那三万多块买回来的,是我久违的快乐。
我当真是下了很久的决心,才打算咬紧牙关,去店里买下这件儿器物的。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丢——他们竟然卖完了!
【三】
关于这件器物到底“好不好”——我的态度是非常明确的。至于它的价格到底“贵不贵”,我也阐明了个人的一些看法。
现在,我们可以探讨一下这件器物,究竟“值不值”。
关于收藏这件器物到底值不值,我估计人们应该是会分为两种看法。
一种就像我前文所言,花三万多块钱购买一件如此之小,且并无卵用的器物,或许是有些不值当的。但这件器物所带给我们的快乐,却是非常难得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件器物是值这个身价的。
而另一种看法,大抵是从收藏前景考虑,认为三万多块钱买下这么个小玩意儿,在如此之高的价位入手如此之小的器物,不知收藏到何年何月才能升值盈利——就算升值,难不成价格还能涨到六七万?真的会有人在这个价位接盘吗?这些前景,都是不可预测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购买这件器物,仿佛又是有些不值的。
既然如此,我觉得不妨顺着这个角度,从纯利益的角度,谈谈“值不值”的问题。
后来,我大概也从侧面了解了一下,关于这件器物为何价格如此之贵的原因。
这是小雅窑口老画师的作品。器型大小尚且不论,工费高低尚且不谈——光说制作速度与完成数量,就已经将产量限制的死死的。
这般水准的一件器物,阮窑每月也就只能完成几件而已。
阮窑一般需要历时数月,才能将一款器物攒成一窑。器物烧成后,分到每个经销商手里,最多也不过就是一两件而已。
况且,按照小雅的惯例——制作一旦结束,便不会再重复制作了。
站在藏家的角度,我偶尔也会忍不住怨恨窑主老阮有些心黑——区区一件小玩意儿,价格竟然如此之高,赚起钱来,也太狠了点儿。
可是,当我设身处地,站在窑主的角度考虑问题时,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这件器物虽然不大,但制作的工价本身是不低的。高昂的售价一方面固然是为了盈利,另一方面也是迫于生产成本的无奈。
其次,由于产量较为稀少,即便是按照如今的价格售卖,但无论是窑口还是经销商,却依然无法通过出售这款作品,获得可观的盈利。
无论是对于小雅窑口,还是对于小雅的藏家来说,这种水准的作品,本身就是供不应求的——多少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我在怨恨窑主老阮心黑的同时,也反过来想了想——如果我是小雅窑主,我会怎么做?
如果我是窑主,我可能压根儿就不会把这款器物拿出来售卖——反正就这么几件儿东西,就算全卖了,也赚不到什么大钱,我还不如不卖,留着自己收藏。
就算要卖,我也不可能按照老阮现在定的价格出售——要知道,随着匠人们的老去,这种水准东西只会越来越少。一旦卖完,下次想再见到,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如果我是小雅窑主,我一定是会定个更高的价格。我一定会比老阮更黑——否则,我都替我自己觉得不值,也替这件器物感到不值。
所以,关于这件器物到底“值不值”的探讨,我们没有办法给出一个定论。每个人所处的角度不同,看待器物的态度也不尽相同。
况且,每个人成长的环境不同,受过的教育不同,人生观,价值观也都不尽相同。在这样一种情况下,由某个人来定义一款器物到底“值不值”,是毫无意义的。
哪怕如我这般玩了几十年瓷器,深谙茶器圈人情世故的人,面对这样一件充满诱惑的器物时,内心中也是充满了矛盾。
当我作为一名藏家时,我当真是难以接受这般高昂的价格。但当我设身处地站在窑主的角度审视时——我又绝不甘心,也绝不可能以同样的价格,将这款器物让给在座的任何一个人。
所以,我可以直言不讳,跟诸兄畅谈这件器物到底“好不好”。我也可以直抒己见,与诸兄探讨这件器物到底“贵不贵”。
但我终究是无法告诉诸兄,这件器物到底“值不值”。
正如我前期觉得不值,终于错失了它。后期却又为了这只水盂,专门去了一趟阮窑,决意打算收上一只。
只可惜,我终是去得有些晚了,就连窑口自己——也没有余下的存货了。
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借了这只经销商们挑剩的瑕疵品回来。前前后后玩了半年。前段时间,按照当初的约定,如期托人带还给窑口。
虽有些不舍,但闲时看看照片,也算聊以自慰了。
其实,所谓值与不值,有时并不在于器物本身,而在于人们自己的内心。器物不会说话,它就安安静静的放在那里,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断改变的,往往只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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