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篇:什么情况下,人会在一瞬间对喜爱的东西心生厌恶?

科技   2024-07-17 09:47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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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十几年里,我买过不少窑口的作品。其中有些品牌如今还在玩,有些早都不玩了。


不玩的原因有很多,各种内情却无法逐一与人言说。有些理由或许上得了台面,有些真相却连我自己知道了以后都觉得龌龊。


人们热爱一样事物的缘由纵有千般不同,放手的理由却唯有“不爱了”这一种。


人们彼此不爱了,很多时候会感叹自己遇人不淑。但更多的时候,不爱之后往往还会心生厌恶。


你会不会在一瞬间,突然对自己曾经充满热爱的事物无比嫌弃,甚至心生厌恶?


我会。作为一个狂热的茶器爱好者,在过去的十几年里,我曾一度喜爱并追寻着许多窑口的作品。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终有一些事情,使我无可避免的厌恶起了那些自己曾无比热爱的窑口,以及他们做出来的那些,曾一度被我视若珍宝的器物。


诸兄或许不太理解:一个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对自己曾经热爱的东西心生厌恶呢?


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了一个人对于某些事物的厌恶,却永远无法获知他们厌恶背后的真相。


什么情况下,人们对于窑口和器物的热爱,会在一瞬间变成厌恶?


关于这个问题,我可以列举出无数件自己这些年在茶器圈儿里的亲身经历,来帮助人们寻求答案——但我并不想这样。


我不想让这篇文章的内容,成为圈子里闲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想因为自己单方面的好恶,而影响广大茶器爱好者们对于窑口们的评判。


倒不如,跟诸兄聊聊近期我生活中发生的一件事情。


了解了这件事情之后,诸兄或许就能够明白,为什么有时我们会在一瞬间,对自己曾经喜爱的东西心生厌恶。


我家门前有一棵桂花树,只有一人多高。此树虽不甚高,却胜在枝繁叶茂,长势甚是喜人。每到农历九十月份,一树金桂开得满院飘香,羡煞了多少旁人。


今年春节刚过完,在一个沐浴着春日暖阳的清晨,一对儿白头鹎发现了我家门前的这棵小树。


两只鸟儿站上枝头瞭望一番后,转身便钻进了繁茂的枝叶间,里里外外的探查了个遍。


从那之后的每个清晨,这对儿白头鹎都会站在我家门前的这棵桂花树上,相依相偎,婉转娇啼。


每天早上,我都会站在树下看看它们。两只鸟儿刚开始还有些怕人,看我走近,转身便飞上更高的树枝,充满警惕审视观察。


过了几日,看我并无甚恶意,它们便也不再躲了。每当我站在树下的时候,它们便会从高处飞下来,停在我身边的枝丫上,一边吱吱喳喳的叫着,一边忽闪着黑溜溜的眼睛,歪着小脑袋,好奇的细细看我。


你们不知道,在那些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每天早上站在树下,看着这样一对儿恩爱的小精灵,在你身旁的枝头上嬉戏打闹——于我而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时间转瞬即逝,春天在不知不觉间悄然而去,气温也在一天天变得炎热。


一个寻常的早晨,当我又如往常一样站在树下聆听鸟儿歌唱的时候,突然有了些不同寻常的发现。


两只白头鹎破天荒的不再嬉戏,而是一前一后,轮番钻进桂花树的树冠之中,不知在忙碌些什么。


当它们再一次外出返回的时候,眼尖的我一眼便看到它俩的口中,似乎叼着些什么东西。仔细一看,体型稍大的公鸟口中叼着一根树枝,身形略微有些娇俏的母鸟口中,则衔着一束干草。


两只鸟儿撅着屁股钻进树丛中鼓捣了一番,便又匆匆忙忙的接连飞去,不知在忙些什么。


待它们走远后,我悄悄拨开树枝,费力的将头探了进去,一个精致而美丽的鸟窝赫然呈现在我的眼前。


它是如此的可爱,比任何一个人类建筑师的作品都要精巧。每一根干枝,每一束枯草,以一种看似随意的方式穿插堆叠起来,最终却呈现出了一件如同艺术品般精巧建筑。


老人们说,白头鹎一般是不会在这么低的树上做窝的——除非它们能够感知到人的善意,才愿意将自己的下一代托付于此。


看到两只小鸟做窝的那天,我当真是说不出的高兴。自从长大以后,我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源自内心的,单纯的开心与快乐了。


自从做窝以后,两只白头鹎便很少再一起出去了。无论什么时候,总有一只留在窝里。我暗自揣测,母鸟或许已经开始孵蛋——没错,应该就是这样,它一定是有了自己的宝宝。


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数日后的一个早晨,当我再一次站在桂花树下的时候,一阵微弱的吱喳声,从茂密的树冠中传了出来。


看到我靠近,公鸟飞到树冠顶端的高枝上,神情紧张的大叫,似乎是在警告我远离巢穴。鸟妈妈则在树丛中一声不出,默默守护着鸟窝。


我赶忙凑近扒开枝叶一看,鸟窝中赫然躺着四只肉滚滚的小鸟。它们连眼睛都没睁开,却争先恐后的张大嘴巴,叽叽喳喳的催着鸟妈妈投喂。


看着四个肉球般的小家伙,我的整颗心似乎都变得柔软了起来。我这人生性冷漠,一向独来独往。自感性情淡漠,平日里也不屑与人交往。


可是看到这窝小鸟的那一天,我的心不知被什么狠狠地撞了一下。冥冥之中,仿佛自己也有了想要拼命守护的东西。


看着小鸟成长那些日子里,天知道我有多么的开心。


每天清早,两只大鸟轮番外出。片刻之后,便会衔回各种各样的虫子,一口一口喂进鸟宝宝们的嘴里。


也就是在那段儿日子里,我好像在懵懵懂懂间,突然有些理解了父母之于我们的意义。


我亲眼见证了这对儿白头鹎的恩爱,我亲眼看着它们做窝,看着它们孵蛋,我亲眼看着它们迎来了自己的四个宝宝,我也亲眼见证了它们为了哺育后代所付出的一切。


我看着四只小鸟,从闭着眼睛的光秃秃的肉球,到长出了第一层羽毛。我看着它们逐一睁开双眼,第一次观察这个陌生的世界。


我一度以为,我会见证它们长大,我会亲眼看到它们学会飞行,冲向蓝天的那一刻。


我甚至一度幻想着,鸟爸爸和鸟妈妈带着它们飞走以后,来年的春天,还会继续回到我家门前的桂花树上筑巢,让我继续守护着它们一家。


但是,所有美好的幻想,都在某个下午戛然而止。所有一厢情愿的美梦,都在那个下午轰然破碎。


那天下午五点多钟,当我下班回家,还未走到家门前的时候,猛然就发现了不对劲——我听不到鸟宝宝那吱吱喳喳的吵闹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只白头鹎夫妇凄厉而悲怆的哀嚎。


我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桂花树下,眼前的一幕让我彻底傻在了原地。


桂花树下的水泥地上,是一滩又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干涸的血迹间,夹杂着一坨又一坨粉红色的内脏。


我大惊失色,赶紧扒开树冠,发现鸟窝早已被扒的七零八落,除了站在树顶哀嚎的两只大鸟之外,窝中的四只小鸟早已不知所踪。


我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我用手扶住树干,想平复一下汹涌的情绪。但就在我扶着树干一低头的瞬间,却惊恐地发现,一颗小小的心脏,就那样孤零零的出现在树下的草地上。


那颗心脏只有小手指肚般大小,我捡了起来,它竟然还在跳动!


一瞬间,我的眼睛就充了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和手中依旧跳动的小小心脏,都在昭示着一个事实——罪魁祸首并未走远。


极度愤怒之下,我一把便扒开了桂花树旁,足有一人多高,充满荆棘的灌木丛。然而,灌木丛扒开的一刹那——我却如同被电击了一般,如同一具僵硬的木偶,硬生生的愣在了原地。


灌木丛里,是一只舔着嘴角,意犹未尽的黑猫。


那只黑猫,是小区里的流浪猫。说是流氓猫,或许也不准确——因为它永远都把自己自己吃的胖乎乎,圆滚滚。身上的毛也是乌黑溜光,一尘不染。


我是个非常爱猫的人。由于先天患有严重的过敏性鼻炎,我始终无法自己养猫。为了弥补遗憾,我平日里遇到流浪猫,都会给它们买些吃的,或是陪它们一起玩耍片刻。


我总觉得,这些流浪的小猫非常可怜,我总想着尽自己的所能,尽量为它们提供一些帮助。


而这只游荡在小区里的黑猫,我尤其喜欢。因为它并不像一般的流浪的猫儿那样,浑身脏兮兮的令人难以亲近。


平日里,这猫把自己打理一尘不染,最有意思的是,它虽然通体乌黑,但四只爪子却是雪白,就像戴了四只白手套一样,非常有趣。


其实据我猜测,小区里应该有不止一户人家,日常像我一样,在投喂这只黑猫。它看起来实在是太干净,也太胖了——真正流浪的猫,哪里会是这个样子呢?


这只黑猫,时不时就会来我家楼下玩耍。它油光发亮的毛色,和壮硕肥胖的身躯,无一例外的告诉着每一个人——它是不会为了生计而犯愁的。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我是真的很喜欢这只黑猫。虽然知道小区里许多人在共同投喂它,但我还是每天都在楼下摆上一小盆猫粮,让它来玩的时候也能一饱口福。


但是,那天当我扒开灌木丛,看到它扒拉着破碎的鸟窝,舔舐着嘴角的血迹时——我就知道,我再也不可能爱它了。


它杀了我精心看护的小鸟,它打碎了我心里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那一点点温柔。


它明明不缺这口吃的,它完全不必为了填饱肚子而捕猎,它的生活甚至富足到,连我每天给它准备的猫粮都吃不完。


它是我们这栋楼的常客。它明明知道,我每天都在守护着这一窝生命。可它还是专门挑了我不在的时候,爬到树上,毫不犹豫的杀了我的小鸟。


还把它们的五脏六腑,抛得到处都是。


从看到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再也不会爱任何一只流浪猫了。而对于眼前这只曾经无比熟悉,无比亲密的黑猫——我心里唯一剩下的,只有满满的恨。


那一刻,我气得发抖,我真的好想杀了它。甚至有一瞬间,我都想立刻买包毒药,毒死这只畜生。


但我终是下不了手。


即便心生厌恶,我也实在没办法去伤害一条生命。即便心怀怨恨,我也没办法去毁灭自己曾经爱过的东西。


那天晚上,将地上的血迹和残骸打扫干净之后,我坐在家里沉默了许久,也想了很多。


其实我心里也很清楚,猫毕竟不是人,而是动物。捕猎本就是猫的天性,而弱肉强食,本也是自然规律。


大道理我都懂,但我就是无法原谅这只黑猫——从此以后,我也再不可能救助,也不可能爱上任何一只流浪猫了。


从我扒开灌木,和那只黑猫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完了。而我对于流浪猫的所有情感,在那一刻,也彻底结束了。


那天,这只猫当着鸟爸爸和鸟妈妈的面,把它们的四个孩子开肠破肚,撕的粉碎。


后来的十几天里,两只白头鹎依然不愿离开那棵桂花树。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钻进树丛,审视着那个已经破碎的鸟窝,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孩子,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离开了自己。


他们依旧徘徊在那棵桂花树上,凄厉而悲伤的惨叫着。整整十几天啊,我就在这样听着它们不分白昼的悲鸣,心中难过得无以言表。辗转难眠,却终是无计可施,只能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久久难以自拔。


我再也不会救助,也不会投喂任何一只流浪猫了——即便我曾经如此的喜爱它们,但从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憎恨与厌恶。


或许往后的某一天,当我拒绝再为流浪猫提供任何帮助的时候,会有人指着我说:看那个人,他多么的冷血,多么的无情。


我一句话都不会回应他们——因为他们既不知道我心中曾经的爱,也不可能理解我此时心中的恨。


他们永远可能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就我们永远也不可能知道别人的经历一样。


所以,再回到文章开头,我们所探讨的问题——那些曾令我们无比挚爱的窑口和器物,真的有可能会在一瞬间令我们心生厌恶吗?


我想会的。人对于器物的厌恶,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尤其是面对自己曾经喜爱的器物——我们更不可能毫无来由的心生怨恨。


所以,当我们在茶器圈儿里,看到一个人对自己曾经爱过的东西心生厌恶,大可不必再去刨根问底的追寻缘由。


我们只须明白一件事情——他如今有多么的恨,曾经就有多么的爱。


今天的文章就到这里。既然写了半天鸟,配图也贴一只关于鸟的杯子罢。


这小杯子是个试验品,无款,大小不过寸许。东西不大,却颇有些味道——它是铭经草堂窑主陈晋,正正经经用传统原矿釉里红,烧出来的一件小玩意儿。


我见到这只杯子的时候,也是觉得讶异得很——能以传统釉里红,将禽鸟的翎羽层次细节,表现得如此细腻,属实是不多见的。


烧成这样一件器物,除了依托匠人丰富的制瓷经验,往往还要依赖于上天的眷顾。


今日趁着天晴,随便拍几张照片儿,权做本文的配图。


对了,再说个关于鸟儿的后续罢。


在那一窝小鸟离开半个月后,我还迟迟难以释怀。一个下雨的午后,心情烦乱之下,我在雨地里漫无目的的散步。


不知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在下着雨的草丛中,我竟意外的捡到了一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斑鸠。


那天的雨非常大,小斑鸠的羽毛都已经湿透,蹲在我手心里瑟瑟发抖。


如果我放任不管,雨停后它即便不被野猫抓走,也难逃失温死去的下场。


我赶紧将其带回了家,擦干羽毛检查一番之后,才发现小斑鸠的头上还长了一个巨大的鸽痘。


其后的日子里,我买了杂粮和面包虫,每天按时按点的用手喂它,小家伙恢复体力之后,我还按照网上的教程,帮它做了个小手术,成功去除了头顶那颗致命的鸽痘。


小斑鸠饭量惊人,自从住进我家,十几天过去,体型竟变大了不少——有时我都难以置信,那么小的一只鸟儿,每天竟要吃几十条面包虫,实在是令人惊叹。


和来时相比,如今的小斑鸠,已胖了好大一圈儿。每天住在我专门为它买来的小鸟笼里,日子过得简直不能再安逸。


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我一定会将这只鸟儿好好养大,放它飞回到那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自收养了这只小斑鸠之后,我难过的心情也总算平复了许多。有时夜深人静,我总忍不住得在想,或许——它真的是上天给予我这个可怜人的一点儿慰藉罢。


今天的文章到此为止,感谢阅读。


延伸阅读:

第三百九十八篇:诽谤

裤子的茶器日志
作者:还我裤子。 绰号裤总。 一只爱喝茶的建筑狗。 长期沉迷于画施工图而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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