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格去世，智慧的火种将一直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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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来，看到芒格去世的消息，非常震惊。

原本已经计划好，明年去参加伯克希尔股东会，见芒格和巴菲特。

此时此刻，当芒格离去的时候，内心有很多不舍。

但转念一想，芒格的一生，是中国人所说的“五福人生”。

五福人生，来自于《尚书》：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

前段时间，写了一篇关于芒格的长文，追述他如何改变了我的人生，之前还没发布过，今天是最合适发布的日子。

芒格曾经引用过罗马诗人贺拉斯撰写的墓志铭：我并没有彻底地死去。

尽管他肉身离去，但智慧永在，光辉永存。

从知道芒格开始，已经过去10年。

10年前，我在复旦念书。毕业前，偶然读到《穷查理宝典》。当时我对投资知之甚少，甚至会有一种知识分子的清高，觉得金钱不重要。

但当我开始读《穷查理宝典》以后，书中的很多理念，就像钉子一样，敲进了我的大脑，在潜移默化当中，影响了我的人生走向。

芒格教我，做一个有钱的好人

芒格就像一个哲学家，用简洁的语言，揭示出真相。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最好的方法是配得上它”，这句话，让我远离了年轻人的自怨自艾，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抱怨高房价，而是把更多精力用在能力提高上。

“获得智慧是一种道德责任，为此你必须终身学习，因为光靠已有的知识，你在生活中走不了多远。” 这句话，既是提醒，更是鼓励。因为不论遇到多么复杂的情况，只要下功夫学，总能解决问题。

毕业后，我从上海去北京，在顶尖的财经媒体工作过，在特斯拉刚进中国时参与其中，又来到深圳加入腾讯，如今又自己创业，横跨了很多领域，遭遇了许多挑战。

芒格追求理性、终身学习、不断自我完善的人生态度，就像一盏灯一样，照亮着我探索的道路。

这10年里，我反复读《穷查理宝典》，看芒格的各种访谈资料，今年拿到《芒格之道》时，满心欢喜地读完，我突然意识到，芒格对我的影响，远远超出投资之外。

和巴菲特鲜明的商业气质相比，芒格的兴趣更广泛，对世人的启发也更立体。芒格之道，至少有三个层面：

第一个层面，投资之道。

巴菲特说，芒格让他从猿进化成了人。在格雷厄姆价值投资理论基础上，芒格更加关注好公司和管理层，对伯克希尔哈撒韦的巨大成功发挥了重要作用。

第二个层面，生活之道。

芒格曾经有过非常坎坷的经历，眼睛失明、离婚、孩子因病去世······面对这些接二连三的苦难，他没有被打倒，始终怀抱着积极的态度，追求更理想的生活。

他钟情阅读，就像行走的书橱一样博学，让理性的力量不断增长。

与此同时，芒格还有其他爱好，他设计了一艘世界上最大的私人双体游艇。他还是个出色的建筑师，按自己的喜好建造房子，为斯坦福大学捐赠学生宿舍时，亲自参与了设计方案的改进。

第三个层面，人生之道。

为了让人生不留遗憾，你选择成为怎样的人？

古往今来，这是横亘在每个人面前的最大课题。

芒格倡导理性、诚信、正直，身体力行地告诉我们：用干干净净的方式可以赚到大钱，我们可以努力成为有钱的好人。

芒格的人生之道，对我产生了最大的影响。

伟大的自由需要物质基础

在我们的传统文化中，财富和道德，常常处在天平的两端。

许多耳熟能详的词语，比如为富不仁、无奸不商、唯利是图，背后都暗含着一个意思——有钱人道德败坏，想要发财就必须做小人。

因为在古代社会，中国人的财富来源，主要靠两个，读书做官和种田。“士农工商”，商排在最后。

改革开放，是古老中国走向市场经济的开始，赚钱开始成为大多数人的核心追求。

但在这个过程中，知识分子会感受到一种观念上的冲突，是做一个有道德、有良心的好人还是做一个“贪财”的商人？

如果不能在思想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很多人就会过得拧巴和纠结。

读大学时，我们被教育做一个有价值的、清高的人，我就读的新闻系，还有“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的精神追求。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觉得金钱很庸俗，我们有一些更高尚的事情要去做，但直到现实，给了我狠狠的一巴掌。

大学毕业以后，我成为了一名北漂。每个月工资5000块钱，刨除掉生活费、交通费，口袋已经空空。

北京的冬天非常寒冷，有时候，当我深夜下班回家，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我就在想，北京房价这么贵，我什么时候才能在这里安家？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工作不是自己热爱的，也不敢辞职。理想和现实，就像岔路口一样，让人两难。

直到我看到了芒格的这段话：

走到人生的某个阶段时，我决心要成为一个富有之人。这并不是因为爱钱的缘故，而是为了追求那种独立自主的感觉。我喜欢能够自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受到他人意志的左右。

那一刻，大脑里电闪雷鸣。

我突然意识到了财富的巨大价值，在现代社会中，财富是最通用的工具，是创造自由和幸福人生的根基。

从那一天起，我开始认真研究怎么挣钱，怎么投资，因为我知道了变富的意义。

领导力专家Simon Sinek 提出了“黄金圈理论”，他认为，事物有「What，How，Why」三个层，从外到里，逐层深入。

普通人会先从What开始思考，伟大的领导者会激发大家先去思考Why。

就像乔布斯，他的目标是将科技和人文融合，做出改变世界的产品，然后才产生现实扭曲力场，才会有iPhone和其他创新。

就像我后来加入的特斯拉，正是马斯克一直抱着“加速人类社会向可持续能源迈进”的宏伟愿景，才会克服无数困难，让电动汽车从小众变成主流。

不仅是领导者，每一个人都可以学习这种由内而外的思维方式，关注自己的动机，点燃内心的火种。

在《芒格之道》中，有一位股东问芒格：在你年轻的时候，驱使您追求成功的动力是什么？

芒格回答道：

我在年轻的时候就明白了，像我这种性格的人，特别需要争取伟大的自由，而伟大的自由需要有物质基础。

我年轻时追求财富，不是因为我想开豪车。其实，我到了60岁，才给自己买了人生第一辆车。从年轻时，我追求的就是自由。我追求自由，也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

每次读这段话，我都会受到强烈的鼓舞。

当我们不是为奢侈品而追求财富，而是为了实现自由、实现价值而追求财富，我们会获得无穷无尽的动力。

正是因为芒格的熏陶，在工作多年后，我鼓起勇气离开腾讯，开始创业，追求自由的生活。

走人迹罕至的大道

想要变富的人很多，但变富的方法却大相径庭。

很多富人，尽管很有钱，但获得财富的方式却不正当，芒格对这样的行为很不认同。他经常直言不讳地点名某些公司，即使给自己带来麻烦也不在乎。

在2016年的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有人问到基金巨头红杉大额投资于医药公司瓦伦特的问题，巴菲特表示，如果管理层不正直，他们的聪明和勤奋就是祸害。此时芒格更是明确指出，瓦伦特这样的公司就是臭水沟和下水道。

在芒格看来，走大道赚钱非常重要，这是人生的指南针和北斗星。

芒格自己总结道：

我能成功，是因为我年轻的时候，掌握了几个思维方法，后来在一生中反复使用。首先，我走大道，因为大道人少。走大道，才是有大智慧。

具体来说，什么是大道？芒格进一步解释：

在获得金钱方面，没什么轻而易举的秘诀。做一个诚实正直的人，每天早起，每天坚持学习，一辈子奉行延迟满足的理念，最后，你一定是人生赢家。

诚实、正直，这四个字，说起来非常简单。很多人、很多机构经常把它们挂在嘴边。但在生活中，真正把这四个字当做人生准则、落到实处的人很少。

芒格不一样，他知行合一地践行这四个字，以他为榜样，我在生活中也一点点向这四个字靠近。

首先是诚实，诚实意味着对自己诚实、对他人诚实。

对自己诚实，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人们特别擅长欺骗自己。芒格反复强调理性，就是让我们克服心理偏误，避免不懂装懂。

如果我们看巴菲特和芒格的各种访谈发言，总是会发现一个现象，他们经常说，我不知道，我不清楚。

从互联网、科技到AI，他们经常坦诚地告诉别人，这些领域超出了他们的能力圈。

相比之下，互联网上最常见的现象是，一个获得名气的人，在自己的知识边界之外，对其他领域武断地给出判断。

每次听芒格说“我不知道”的时候，都是一种珍贵的提醒。提醒我们作为个体的局限性，提醒我们有很多东西要学习。

在遇见芒格之前，每当别人问我问题的时候，不论我是否真的了解，我都想法设法地回答三点，这样才能显得自己聪明；后来，我开始诚实地对待自己的能力圈，每当遇到不懂的事，我就直接说：我不知道。

对他人诚实，也是芒格身上突出的品质。

作为研究投资的人，我们经常要看各种股东会的高管发言，不夸张地说，90%的内容，都是自我表扬和乐观预测。

我们很少看到，董事长会公开反思哪件事做错了，也很少听到，公司遇到了怎样的艰难挑战。

但芒格不一样，在《芒格之道》中，你会看到，他反思西科进军房地产是一个坏主意，他预计每日期刊科技做法院软件生意会很艰难，他甚至还会说，相比于内在价值，自己管理的公司，股价被高估了。

一个极度坦诚的人，是无坚不摧的。当我们做到彻底的诚实时，就会对生活的风雨坦然面对，可以每日安稳地入眠。

在诚实之外，芒格还极为强调正直。在当前这个时代，你很少听到有人谈这个词，特别是亿万身家的富豪。

在芒格看来，社会让他成为富人，同时代表着，他对其他人也肩负责任。

归根到底，没有人是一座孤岛。每一个人，在过好自己生活的同时，也需要关心他人的幸福，这是让社会这艘大船平稳运行的最好方法。

所以，当芒格有机会赚更多钱的时候，他会选择停下来。

比如，次贷危机发生后，芒格旗下的每日期刊公司垄断了发布止赎权公告的业务，生意爆满，当时他们可以选择涨价，多赚几百万美元。

但是，芒格没有那么做。在他看来，当同胞们眼睁睁地看着房子没了的时候，自己选择多赚钱，是一件可耻的事。

因为芒格，我的做事风格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比如我创业以后，创办了一个付费社群，我希望让用户真正不吃亏，所以就制定了一个规则——所有加入社群的朋友，1个月内可以无条件退款。只要用户有不满意，不需要解释，我们直接退费。

芒格所说的正直，是一种性格里的良善，更是一种利他的习惯，这种习惯，不仅会让我们自己活得更自在，同时也会让市场经济运行得更加良好，推动形成一个更公正美好的社会。

很多人认为，市场经济天然地可以解决一切问题。但事实并非如此，市场经济是一套机制，机制里面的人如何行动，对这个系统会产生至关重要的影响。也就是说，如果富有的人缺少道德感，可能会让整个系统走向破败。

这个问题，”现代经济学之父“亚当·斯密早有察觉。

人人都知道亚当·斯密的《国富论》，在这本划时代的著作中，亚当·斯密证明了，自利倾向是市场经济的源动力，每个人出于自利的动机然后相互合作，会催生繁荣和财富。

实际上，亚当斯密在1759年出版了另一本著作《道德情操论》，在这本著作中，他倡导同理心，鼓励人们去做利他的事。

后来，诺奖得主弗里德曼评价说：

不读《国富论》不知道应该怎样才叫“利己”，读了《道德情操论》才知道“利他”才是问心无愧的“利已”。

芒格曾经说，亚当·斯密被认为是近代最聪慧的人之一。或许，两位智者会有一种穿越时代的心灵共通。

伟大的智慧总是相通的，芒格所强调的诚实和正直，其实也是孔子思想的核心。

孔子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当市场经济中的个体，既关心自己的钱袋，也关心他人的福祉时，整个社会会越来越富足。

孔子说：近者悦，远者来。当你诚信待人，诚信做生意，身边的人因你而更喜悦时，远方的人也会自然向你涌来。

每一年的伯克希尔哈撒韦年会，每一年的每日期刊年会，全世界的投资者们跋山涉水，一起来到现场聆听巴菲特、芒格的智慧，就是“近者悦，远者来”的最好例证。

有意思的是，有一次股东会上，芒格说：

我很高兴地看到我的左边有许多亚洲人的面孔，我这辈子一直很崇拜孔子。

孔子影响了一代又一代的读书人，芒格正在影响一代又一代的投资者。

能听到智者的教诲，是我们此生的幸运，剩下的事情，就是以身行道，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