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七年(公元1729),清朝著名书画家、名列“扬州八怪”之一的李方膺,受任乐安(今广饶)知县。
李方膺(1695年-1755年),江苏通州(今南通)人,字虬仲,号晴江,又号柳园、借园、秋池、白衣等。生平性格傲岸不羁、磊落直爽,自幼无求进取功名之心,下学后不愿科考,但善喜书画,尤以松、竹、梅、兰称绝。
李方膺出身宦门,其父李玉鋐官至福建按察使,颇得当朝雍正皇帝赏识。雍正七年夏,李玉鋐奉旨进京见驾,因其年事已高,李方膺随父从行护理,亦遂受到召见,答问知识渊博,极为器重。当即举贤良方正,特旨交河东(河南、山东)总督田文镜,委山东乐安县令,使李方膺由一布衣破格授七品知县,同年秋天到任,时年三十二岁。他执政乐安县后,初展恢弘大志,励精图治,为县民兴利除弊,深得群众的拥护和称颂。
当时,有不少人善争健讼,动辄官司纠缠,扰及乡里,闹至公堂,严重地影响了地方安宁和农桑事业。当时民间俗传有此一事:乐邑城东,有吴、王两姓,互为邻居,因祖产宅界纠纷,各找文强写呈诉讼,打官司数年之久,以致弄得资财殆尽,倾家荡产,怨恨越结越深。随着时代的转换,人虽易、事仍传,延及后代子孙,结为世仇,誓不两立。李方膺到任后两家官司又起。他受理此案后,首先查明案不施行严刑逼供,而是分别与两家温和接谈,讲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典故。他最后说:“你们父辈引起争讼的一墙地界,价值几何?你们原是殷富之家,现今两败俱伤,破产沉沦,其田园资财何处去了?”就这样,便两家明白了吃亏在于讼棍撺掇,成了他们的牺牲品,实感悔悟,后两家抛却前怨,罢争息讼。
在当时的乐安县,此类案件屡见不鲜。面对此种情况,李方膺详细调研了县内风土民情,查阅了历任的有关案卷。发现凡争讼之家,多系田界宅基之类小事,并非关乎人命奸情大事。这些小事所以能引起争讼,闹至官司不休,使其倾家荡产,这其中的梗阻,主要在县内几十名讼棍身上。这些以写呈子为生的讼棍,唯恐百姓不打官司,自己失去衣食之源,便承揽讼诉,从中刀笔撺掇,借以中饱私囊。找出县民争讼的根源后,他在审理官司时,除注重事实,秉公决断外,还注重加强对原告被告双方的教育。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从利害攸关处劝勉,使当事之人无不感佩,一些人当场罢讼,和好如初。
李方膺仕乐安前,历年官府向民众征缴苛捐杂税繁多,群众怨声载道。他到任后通过调查了解,在掌握了真凭实据的前提下,向上司写出了有关减除苛税的《革牙贴市税议》奏章。要求革掉牙帖税等杂捐,以减轻群众负担。当述及国课与杂税之别时他写道:“乐邑应纳课程者二十一行,不应纳课程者四十五行。有贿于官,则必有刻于民。其为民也,斗粟尺布之经营,箪食豆羹之利息,多积一钱则俯仰有赖,多废一钱则力作徒劳,忍以零星索取暗瘠百姓乎。”寥寥数语,是体恤人民疾苦的写照,是对旧官府盘剥乡民的鞭挞。后上批谕,革除了小猪行、麻绳行等23条杂税,使县民极为感激。
雍正八年,山洪爆发,由济南来之小清河水,从牛山来之淄河水,齐注乐安入海。因坝低河窄,难以容纳来势凶猛之洪水,造成淄水泛滥,小清河外溢,近乡田舍庄园毁于一旦。李方膺亲入灾区视察,见许多灾民房倒屋塌,乡民流离失所,有的爬上树梢躲险,有的扶老携幼背井离乡逃往外地避难。在灾情饬重,灾民少衣缺食无房住的情况下,他便毅然负起责任,不待上司批准,即动用仓存官粮1200石,赶急设点施粥救济灾民,使处于饥饿中的灾区群众,度过了这一难关李方膺并不仅以灾民饱肚为止,他更考虑长治久安,彻底根除洪水祸害之举,从而实行无倦之政。他对乐邑境内的济水(小清河)、淄水、女水(泥河子),渑水、支脉沟、福民河(预备河)进行了全面勘察,最后认定小清河、淄河贻害较大。为了弄清灾源,遂组织人员深入水源摸清地理脉络。在此基础上,他慷慨陈词,写出了《重开小清河详陈》的上疏奏章,要求朝廷恩准以工代赈,动用粮款以浚渠筑堤,制服水患。当涉及灾水来源时他写道:“小清河古济水也,自历城而东横穿七邑;经章邱之城东、邹平之东北,长山新城(今桓台)之城北、高苑、博兴之城南、乐安之东北由淄河门而入海;七邑之南有崇山复岭,长渠广川。如邹平之沙河、白条河、朱龙河,新城之范阳河、孝妇河、郑黄沟、麻大湖,博兴之乌龙河;乐安为众水汇合入海之门户。若至秋水泛滥,即使数倍河身亦不能容四面汪洋之水。”上述数语,充分说明李方膺深入实地,摸清灾原的良苦用心,以解决老百姓安危为已任。更为可贵的是,在奏章未恩准之前,他不顾官场中迭次报灾的“禁忌”和同僚们的劝阻,打破官场惯例,置自己的前程于不顾,撰写并呈递了《重开小清河二详陈》的奏章,再次上书皇帝为民请命。当述及动工事项时他写道:“至所堵之决口,所疏之河身俱是现成故道,不移尺寸田庐民舍,估计动土113366.2方,每方银7分,共银7935.634厘,实系丈量估算,卑职不敢稍有臆造”等语,奏章具体确切,丝丝入理,终于讨取了皇帝恩准动帑兴工。有此抢救,实现了堤防坚固,河道疏通,消弭水患的意图。他首出仕任,便以如此魄力,解决百姓急难,颇使邑人感恩戴德,广为赞颂,实在算得起一大政绩。约略二百年后的民国6年,乐安续修县志时,还在为他著书念功。
乐安东北有芟草地3890亩,乃康熙三十年时沿袭下来的王朝庄田,老百姓称“官地”。因其地肥粮轻,多系地方豪强有势之人霸种,而贫苦农民虽有劳力而无地耕耘,导致生活无着。身为县令的李方膺,察知此情后,毅然自负其责,清理地亩,摸清无业贫民,最后确定分给他们永远为业。贫苦群众分得土地,得以安居乐业,繁衍生息,欣喜异常。
李方膺仕乐安三年,时日短暂。但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还著书立说,给乐安县留下了历史记载,即他亲自编纂的雍正十一年的《乐安县志》(亦称《李方膺志》)。他认为县志是一县大事记载之史,此事万不可废。他在处理政务之余,独任其劳,邀邑之贤达学士,聚于县城之明伦堂,倡各举所见所闻,聚60余年所发生之大事,广为搜集,并亲自进行撰修、整理、严加推敲核实,把自己的观点写进诸项事端,积三年之辛劳,终于大功告成。全书 20 卷, 约 12 万字, 每卷 1 志, 分别为:星野 ( 附图考 ) 、 建置 ( 附疆域 ) 、 川泽 ( 附堤桥 ) 、 城池、 田赋 ( 附盐法 ) 、 公署 ( 附铺递 ) 、 学校、 兵防 ( 附海汛 ) 、 职官、 选举、 宦绩、 人 物、 恩荣 ( 附坊表 ) 、 列女、 风俗、 物产、 祀典 ( 附祠墓 ) 、 五行、 杂记 ( 古迹、 封建、 外徙、 物妖、 孝感、 人瑞 ) 、 艺文 ( 奏疏、 条议、 记铭、 传序、 杂诗、 格言 ) 。此志书没有来得及刊印,他即调莒州任知州去了。为念其功德,他的继任者,在其县志上曾书“莒州知州李方膺撰”以记之。后被列为山东名志之一。名士刘柏评价云:“考据详明、睹若指掌,凡夫历岁之吉祥,山川之封浚,户口田赋之登耗,嘉言懿行之景烁,莫不秩然有条,灿然有文,瞻而不诬,简而能括,龙门扶风之胜,兼而有之”,可谓鉴论公允,切中肯繁。
李方膺在乐安县请赈以救灾民,南筑曲堤以容淄流、北浚福民河以除水患,分佃芟草地亩以恤贫穷,革除滥征市税而轻民累,修汉相倪宽墓以重前贤,使全县政臻于大治而方民称倾。
李方膺为官清廉,刚直不阿,然因体恤民情,时有触犯上司和损及地方豪强利益之处,故屡遭谗陷。后又任兰山(今临沂)县知县,曾两度罢职,一次下狱,仕途坎坷委曲,历经宦海沉浮。因深孚众望,当群众知道他在青州府监狱坐牢时,前往探望者络绎不绝。因狱吏不准接见和传递,乡民把带来吃、穿、用的物品,从墙外投入监狱。
后案情大白出狱,他留恋故邑乡亲,五年后重返乐安探视,并以梅作画,题“萦怀诗”一首,云:
羞见旧县诸父老,三间茅屋卖梅花。别后五年牵心事,水浸墙根几百家。
足见他念念不忘的依然是百姓的生计与安危。后又升迁安徽潜山知县,滁州知州,合肥知县等地方官,终因触犯上司,知府向省藩司进谗,遂以贪赃罪被弹劾,拖了三年才结案,案情虽已弄清,而他的宦海生涯,也自此结束了。
李方膺为官数十载,两袖清风,家无余资。退出官场后,长期隐居金陵(今南京),寄寓项氏花园,故自称“借园”。并与袁枚、沉风、金农等人为友,过从甚密,留恋于松竹、园林,寄情诗酒、淡泊度日,并挥毫卖画为生,兴奋之余,他写了一首《自题风竹》的绝句:
几年宦海任飘蓬,嗣后关门作画工。自笑一身浑是胆,挥毫依旧笑狂风。
后生计维艰,又加他禀性孤傲,多与世俗不谐,迭遭波折,长期抑郁忧愤,在咽症与贫困交加之下,于通州(南通)故家病逝,卒年60岁。
著作有《书画记略》、《苍山文房集》、《桐阴画论》以及大宗画卷。他的这些遗作,现已成为我国画苑中弥足珍贵的精品。
编审:彭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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