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怒气地对着叫醒我的阳光，猛地合上窗帘，直到最后一丝缝隙被阴影填满。这一系列起身、扭动、拉伸的动作逐步把我拉扯地更加清醒。我瘫坐在床上，打开了电脑屏幕，顺手点进了流媒体推荐页上的《一闪一闪亮星星》画面上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大雪纷飞，偌大的都市并不空寂，在女孩背后撑伞的人终于露出了面孔——是张万森。
毕业后的林北星事业不顺遂，被朋友爱人背弃，在跌落人生谷底的时刻意外穿越回自己的学生时代。
殊不知，在她最习以为常的高中生活竟然有一张从未被捕捉的影子在角落里默默用生命守护着她。“张万森，下雪了” 这个曾一度占据短视频的经典台词是两人许下一起看雪的承诺。可不论怎样小心翼翼地保护这份感情，每个时空的结束都以张万森的坠塔而告终。我想此时一定有不少人都为张万森而感到庆幸，他毫无保留不露踪迹的爱总算有了回应。一次又一次的死亡给这份沉寂的爱赋予了神圣的光环。张万森这个角色也成为了我心目中的“暗恋天花板”。张万森的眼神紧紧跟随着眼前因担心自己考不上北京的大学而丧气的女孩，目光坚定，嘴唇因为过于用力抿成了一条缝。
脑子里包裹着的爱情棉花糖渐渐融化成一团纠缠着的思绪。“为爱放弃前途”的陈旧剧情突然击中了我身体某处的敏感点。在我过往的认知里，恋爱是可以偷尝的禁果，而前途是不可撼动的、被定义正确的存在。清醒理智的张万森居然能为了学生时代还不能称之为爱情的“爱情”说出这么失智的话，这算不算是人设的崩塌？那个曾奉之为高度纯爱的年少之情就因为这句话变成了略显幼稚的未成年过家家。我自认为清醒地退出播放界面，视线却被评论区里的两行字句吸引：不知为何，我的内心突然涌现出一股酸涩，很意外，生命的优先级居然比前途更低。我冷不丁地笑出了声，发现自己兜兜转转，好像依旧被困在名为“高考定名”的命题当中。
回想起自己的校园生活，过的如同马戏团里的动物一般，有点野性却因被驯服的过程而担惊受怕。常常会因为走路时不小心踩到草坪，课前眼保健操与检查员不经意的对视而被视为给班级丢了0.1分的罪魁祸首。紧接着，就是像压着罪犯一样毫无反抗地排着队等待老师的训斥和惩罚。初高中时期的驯服于我而言是冰冷的 ，它被分割成人生一段段关键的节点。黑板上的考题不知不觉被神化成一旦弯腰捡笔就看不懂的古埃及文字。高三那年，所有人都投入在紧张备考的状态，而我却异常地抽离，没有向前的动力。不充足的睡眠和连轴转的生活早就将我的身体耗得精瘦，生病也是常有的事情。有次肠胃炎犯了，紧绷的脑神经和胃部的绞痛一起刺激着我，将身体的最后一道物理屏障击碎，我终于忍受不住向班主任申请请一天假。“下午还有两门主课，你能坚持吗？这次的内容还挺重要的”班主任的话语重心长。哪怕事实上，我的身体已经被击垮，可思绪却轻而易举的被这句话拦住了。我担心一天的病假会错失许多知识点和课程，更害怕高考失利的预言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一天，二十四小时，莫名成为了可以创造奇迹或者跌入谷底的潘多拉盲盒。总觉得我的人生被应试教育下的考试划分成一道又一道的分水岭，高考也被看成了人生唯一的出路。
跨过高考后，很快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面对眼前出现的种种选择和机会，我发现自己丧失了“选择其他选项的能力”。
“学习”成为了我很长一段时间的默认选项。它并非以实体的形式困住我，而是时常让我感到愧疚。我会因为布置的作业还没完成而抵触和朋友出去玩，也会因为偷玩而抱有很大的负罪感。可长时间将自己困在作业前也不会让我更有动力。于我而言，这样的学习更像是不得不做的任务。“你既然出来玩就好好玩，反正只是待着也无济于事，至少让自己开心一点”。眼前的作业像绵延的韭菜一茬接着一茬，我没心情割也没能力立马割完。既然如此，倒不如放下镰刀好好欣赏周遭的风景，没准也能有不一样的收获。做出决定的第二天我立刻买了张一直期待却因负罪感止步的音乐节门票。
长时间只是接受而没有自我抉择的惯性让我对买票之后的未知变得些许迷茫。音乐节当天，我和朋友各自整理完装束准备出发。从酒店到场馆的地铁穿梭了好几个站点，我习惯性地选择了算法推荐的最短路程。我催促着伙伴出门，但她只是埋头进纷繁缠绕的地铁线路图中，在一条压着一条的各线铁路上寻找到一条中转站数更少时长更短的路线。我整个身体像是伏倒的小草被拖拽着向前走，身后的每一步都充满着不自信。自己无法想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使用官方算法以外的方式来做决定。万一两站之间不能换乘呢？万一某条线路停运了呢？巨大的因自主选择而带来的不确定性将我裹挟，我好像很难做出自己的选择。看着窗外景色飞驰而过，我茫然地等着朋友的换乘下车提醒，内心祈祷着一切都能顺利。我扫了一眼大屏上的红色数字。果然，正如朋友预料的那样，我们提前到达了场地。草地塞满了即将迸发的人群，音乐的前奏挑逗着闯入者的情绪，我和朋友揣着空旷的肚子寻找着能填饱肚子的食物。“你们真幸运，这是最后两个汉堡了”我们驻足在一家卖汉堡的摊位前，摊主舒展着笑容激动的祝贺我们。幸运自己碰巧来到音乐节，碰巧遇到了会计划路线的朋友，碰巧我们提早到达，碰巧又吃到了最后的汉堡。可这些碰巧的碰巧不完全是神的旨意，它是我在每一个时刻跳出默认选项的勇气。音乐节气氛躁动，整片草地变成了一颗搏动的心脏，音流跟随脚步跳跃，身体里好像有某种情绪正在被唤醒。随着压轴演员的登场，气氛嗨到了极点，我被簇拥着离开地面。蓬勃的肾上腺素暂时冲走了围绕在我周边的苦恼焦虑，给了我一口喘息的机会。原来，不跟随系统路线也可以到达目的地，原来，靠自己铺设的路也可以抵达不一样的风景。
其实，我缺的从来不是机会，不是选项，而是取消默认选项的勇气。那些被下意识地惯性逻辑所摒弃的其他选择变成了遗憾碎片掉落在记忆的深海里。从前的我只顾着在“读书”这一个方向上打转，可也因此，故不及其他三百六十五度的风景。也许我无法像影视剧一样能够重新编写剧本通过续集弥补过去的遗憾。但至少，我的生活不再是曾经那样看起来一眼就望得到头的单向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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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Zoey
编辑 / Zoey ZBL
图片 / @堆糖
音乐 / 熠垩 - Stars Like Sugar
审核 / Z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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