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茂刚先生是齐鲁师范学院教授,也是我学习书法的引路人。未入学时,朱茂刚是我父亲的朋友,入学后,他正式成为我的恩师。朱老师擅长甲骨、金文、篆隶、楷书、行草,书风高古敦厚,自成一体。朱老师把我领进了书法的殿堂,开拓了我的眼界,对我影响很大。
本科毕业后,我到吉林长春读研,问学于苏亚涛老师,又拓展了对书法的认识。苏老师是吉林艺术学院教授、吉林省书协理事,先后师从书法名家金中浩、张旭光,习书从唐楷、魏碑入手,碑帖兼修。魏碑方面,苏老师对《郑文公碑》情有独钟,常年临习参悟;楷书方面,他心仪王宠、八大,对弘一法师也多有借鉴;行书方面,他崇尚二王,又借鉴宋人笔意。可以说,苏老师大胆借鉴前人碑帖结合的经验,但又不囿于碑学、帖学,广采博取,守正创新,在打破流派意识和门第观念的同时又能谨守法度,逐渐形成以行书、魏碑见长,碑帖相融的个人风格。在我眼里,他的书风俊雅舒朗,和朱茂刚古拙敦厚的书风有很大不同。
追随苏老师一年有余,他在很多方面都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他很博学。我第一次去苏老师家时,只见书房里有三四个超大的书架,上面全被书填满,书案上、茶几旁都堆放着书,我被深深震撼。他很刻苦。记得第一次在他家,我看到书房的地板上、书桌上几乎铺满了他刚创作的书法作品。有一次,我和他聊到《圣教序》,他拿出他的临帖作品,其精准程度让我叹为观止,他还能背诵、背临《圣教序》,可见其用功之深。他很严格。我第一次带去自己的临帖作品时,苏老师的点评可谓一针见血,他毫不留情地指出我的缺点,让我十分汗颜。他为人亲切。我和苏老师熟悉以后,就经常与同伴一起去他家请教,他鼓励我们要多读书、多练字。每每与同学前去拜访,他都是上午临帖、下午看书,偶尔时间太晚,他还会带我们去附近吃饭,每回都主动结账。苏老师对我们十分大方,好多次都让我们把未看完的书籍带回学校。我前段时间与他通话,才知道很多书都没有送还。
他很善良。他的院子里养了七八只流浪猫,估计小区里找不到食物的小猫都会到他的院子里讨食吃,为此,苏老师特地准备了猫食。慢慢地,那些猫好似在他的小院安了家。有一次,我跟同学约着一起去苏老师家,他热情地拉着我们去看他喂养的猫。我们站在门口向院里张望,苏老师不知从哪里抱出一堆猫条让我们去喂,几只小猫在院子里嬉闹,俨然成了这里的主人。齐白石、徐悲鸿、钱锺书、冰心、季羡林等名家都喜欢猫,这似乎是艺术家的通病。猫的可爱和灵动,一定也给苏老师的书法创作带来了灵感。苏老师很自律。他家离长春的净月潭很近。净月潭是长春市的一颗璀璨明珠,有“亚洲第一大人工林海”的美誉,父母或朋友来探望我时,我都会带他们去净月潭溜达一圈。苏老师总是起得很早,约莫四五点就出门锻炼了。他在净月潭公园办了年卡,每天都会去那里晨跑。我跟同学还说也要办张年卡陪着苏老师一同去晨跑,惭愧的是,没有一次能早早起来。
净月潭里的人工林多松树,茂密而又舒朗,“净月”二字取得更妙,既说明了湖水的清澈,又象征这片土地的纯净。每次置身于净月潭公园,我都会想到苏老师的作品,总觉得两者之间有着相通的地方。最早开始学习书法这门专业时,有个朋友问我书法是什么,我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后来读了一些书论,在感慨古人智慧的同时,发觉《九势》的第一句话可以粗略概括“什么是书法”这个问题:“夫书肇于自然。”中国人的自然观向来强调天人合一,由此衍生出“书者法象也”与“书者心画也”两个定义。苏老师一天的生活,除去一日三餐和固定去净月潭晨练,剩下的就是读书与写字了。他一天最长可以写超过十个小时的作品,想来净月潭的风景即是其心中的“法象”,而其所思所想也在不自觉中随着笔尖慢慢流转于纸上,这大概就是我认为的“相通”之处吧。如果将净月潭的意象归结到苏老师的书法上,那就是结体骨气洞达、疏密得当,如玉树临风,洒脱自然。而一幅字,整体布局又十分舒朗,即使是行书,字与字之间也多拉开距离,意连笔断,绝不拖泥带水,这一点颇有弘一法师作品的意味。总之,苏老师的作品不管一个字还是整个篇幅,都给人干净利索、疏朗清雅的感觉。站在他的作品面前,让人自然而然地感到一股空灵清雅的气息扑面而来。
问学苏老师一年有余,我尚不敢向他求字,每每都是连同朋友一起将其草稿“偷”回学校模仿临习。有次拜访,我觉得他的毛笔好用,于是伙同同学各自“顺走”一支新的,他却说:“字的好坏,虽与毛笔有关系,可是关系不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