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的晚年

文化   2024-12-10 22:17   江西  

人世间有一些事,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王一刀本名叫做王庆善,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他祖上曾经特别贫穷,幸亏族里有一位混得不错的长辈,从城里买了一个丫头给他祖上做媳妇,才让这一系血脉得以延续。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王一刀上面有一哥哥,早年间兄弟两学的泥瓦手艺,常年在福建一代帮人做泥土房屋。这一手艺也算是家传,但随着人民群众生活水平提高,泥土房屋渐渐被砖瓦房取代,也就没有了市场。后来王一刀开过砖窑,但干得时间也不长,再后来就是学的杀猪,屠宰生涯几十年,日子过得相当滋润,人称外号王一刀。
在农村有一个说法,杀猪的杀生太多,会有报应。这种说法可能是封建迷信,但冥冥之中似乎有某种神秘力量在操纵着个体的命运。王一刀虽然靠着一把杀猪刀过上了富足的生活,也是村里最先购买摩托车的万元户,但生活也是有难以言说的苦难。
因为属于早一批富起来的,所以资金上就会阔绰一些。王一刀儿子长大后,做了司机,又置办了一个沙场。奈何一次意外,儿子卷入机器,属于是死无全尸那种,这个沉重的打击让王一刀几近崩溃,身材魁梧炯炯有神的男子汉,彷佛一夜苍老。或许是有感于杀生罪孽,从此之后便放弃了屠宰行当,活下去的唯一精神支柱,就是还有个襁褓中的孙子,这是香火,对于农村人来说比命还大。
人丁上面来说,王一刀是不幸的。但不幸中的万幸,是家里比较富有,有一栋厂房收租,夫妻老两口即便不用干活,也能一年收个十万八万的,所以儿媳妇没有带着孙子改嫁,算是有钱帮忙,维持着一个基本的体面。
转眼十多年过去,孙子渐渐成人,王一刀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回想操劳一辈子,也看开了很多。每年都报团去旅游一两回,也不知道旅游行业是个什么情况,总之王一刀总是能报到那种外省三日五日游的,包车费包吃,没有强制消费,每次都是三百五百能够搞定。
农村人,能够趁着身体还算硬朗,外出去游玩一下,还是相当不错的。每次回来后,跟其他村民聊一聊外面的世界,风土人情,大家谈天说地图个新鲜,也就算是农村老年人的精神生活乐趣了。
虽然在钱财上,王一刀是比较有自信的,但花钱一直都是相当谨慎,也算是洁身自好,烟酒赌嫖都不沾。年轻时候他也抽烟,有一回外出杀猪回来路上,遇到陌生人问路,递了一支烟给他,抽完以后神志不清,乖乖听话回家拿了两千块送过去给人家。自从着了那回道后,王一刀便戒了烟。
这天王一刀又报了个团,要去香港。大家早饭后没事站在村口看着施工队维修马路,有一句没一句谈天。

别人问:王一刀,准备带多少钱去香港?
王一刀说:还带多少钱,买不起,跟团到处看看就可以了。
说是这么说,但掩藏不住脸上的满足,毕竟和他同龄的,能年年出去旅游的人不多。有钱的没身体,有身体的没钱,又或者需要替子女接送孩子不得闲。何况,同龄人,死都死了好几个了,他如今至少还健健康康,挑个一百斤上六楼玩一样,不带喘气的。
是啊,活着是为了什么?人还在,一个健康的身体,确实比什么都强。
别人继续问:要多带点钱,去了香港再去澳门,去了澳门不赌一下,嫖一下吗?里面都是外国女人,随便挑随便选,只要赌博的人都不用花钱。
王一刀听了,哈哈大笑:不敢不敢,带一万块过去门都进不了,这一万在家里想吃面条一年都花不完。
又有人附和说:是哦王一刀,去嫖一个外国女人看看,这种机会不多哦,有机会出去了见世面,该嫖就嫖,赌一把还能把旅游的钱赚回来。
于是大家欢快的怂恿取笑王一刀,一群七十多岁的老头在那里过嘴瘾,聊以慰籍那丧失多年的性功能,打发打发晚年时光。大家都知道这是玩笑,可每个人都像是很懂一样,像是经历过一样,一本正经说着香港澳门的纸醉金迷灯火辉煌,说着异国风情,说着及时行乐。

没有人会去在意王一刀想什么,也不会真正关心他外出旅游的见闻。即便是王一刀游玩回来以后,也是村民谈天的场面客套,有一句没一句问问香港的高楼,香港的饮食,香港的宾馆,是不是有小姐,有没有叫一个,话里话外也会夹杂一些阴阳怪气的讥讽和内涵,但每个人都交谈甚欢。
一直到,别人一个个被儿子喊回家去吃饭,王一刀默默一个人站在村口,或是坐在广场某个石头椅子上,那个时候,他偶尔会有一份凄凉和孤独涌上心头。

慈俭化尘
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与你一起看不一样的风景。从来都没有失传的文明与传统,它只是换了一个方式存在,你如果没有看到,那可能仅仅是你还没有切换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