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的协调和磨练几乎就是经营乐团的隐喻。在全然不同个性的团员之间,如何找出彼此默认的适当相处方式,不会快到失速、也不会慢到停滞不前?
15 年里 Cicada 留下许多难忘回忆,然而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其实都不是什么成就,而是四个人在台上完完全全合而为一的状态。Cicada 前进的方向,就是追求那样近乎奇迹的时刻......
原本那里并没有路,只是朝着身边的景色走去,一转眼就 15 年。
2009 年,当 Cicada 还不是一个乐团、甚至连概念都尚未成形的时候,已经玩团七、八年的江致洁不过是想找个方法处理自己那些实在不适合摇滚乐团编制的钢琴创作。在好友的建议下,她和几名弦乐手一起,慢慢地摸索出样子,也录了一些 Demo。「希望可以试试看做配乐呢。」致洁期待这些悠扬而热情的 Demo 能获得影视导演垂青,不过当时在她心里,仍觉得自己真正的归宿是摇滚乐。
这种偶然的心血来潮如果没有得到宇宙的响应,或许就没有以后了。Demo 虽然最终没能变成配乐,倒是被小白兔唱片的老板 KK 听到、鼓励他们以乐团身分发行。这张《Over the Sea/Under the Water》EP ,起初只以手工绢印制作了两百张,后来加到一千张,迅速完售后又正式印刷一千张。没多久,冰岛才子 Ólafur Arnalds 来台举办音乐会,气质相近的 Cicada 为其暖场。成军以来首次演出就是与未来的葛莱美入围者合作,应该没多少人有此等机运。
这些美好的体验,让初出茅芦的 Cicada 有了继续前进的勇气。不过前进的方向到底在哪里?台湾甚至没有属于他们的场景。有人因为大量重复的音乐形式与激昂的情绪而说他们是后摇滚;也有人因为使用的乐器而认为他们是新古典。不管哪种说法,都很难描述 Cicada 的音乐风格。但若要归纳一个公约数,那么「被大自然启发的音乐」、「用音乐描写大自然」应该是多数人对他们的认识。
其实,除了《浮游在海上的岛屿/潜沉于水下的人们》一曲外,Cicada 早期的作品并没有特别在自然上着墨。直到 2011 年他们做完首张专辑《散落的时光 Pieces》后,一来有感于生活地景的变迁,二来渴望在创作上找到自己独特的价值,于是直直驶向以景入情、借物喻理的蹊径去。先是 2013 年《边境消逝》,谈台湾西海岸生机盎然却岌岌可危的湿地;再到 2015 年《仰望海平面》,纪录东海岸壮阔的日出、浪潮与礁岩的互动;2017 年《不在的你们都去了哪里》,则是在潜水过程中反思海洋动物面临的浩劫。
大自然对于大部分团员来说并不陌生。
小提琴手罡恺刚入团时热爱冲浪;大提琴手桃子常露营、连蟑螂都没在怕;而团龄最浅的吉他手巽洋则会跟爸爸去爬山。唯有身为主要创作者的致洁,从小就不喜欢晒太阳和上体育课,之所以会去接触大自然,起初的确是为了创作音乐。2018 年她受邀参与文博会「一座高山博物馆」展览,与策展团队一同攀爬雪山,过程极度疲累,却也让回忆美丽得不可思议。因此后来的专辑《走入有雾的森林》、《栖居在溪源之上》,都出现了雪山的意象。在那之后,为了往后顺利重访山林,运动才成为致洁的日常。
不过,Cicada 究竟如何把具体的自然风景化为抽象的音乐?说起来虽不至于「联觉」这种生理科学或心理学上描述的现象,但他们确实有一套很容易被自我感受触发的直觉联想。比如《仰望海平面》专辑里东海岸的海平面,就像是乐团演奏前要对齐的基准音「A」;波光粼粼的大海本身,也像是有好几个升记号的A调。而在〈等待再一次跃出水面〉这首曲子里,可以听到动机句把 A 音具象地当成海豚跃出、落回的水面。这类他们自嘲为「无脑对应」的联想,在作品中频繁出现、变形、发展,象征听觉上的细雨、鸟鸣、单面山与碎浪。
历年来 Cicada 演过东京、大阪、莫斯科等国际城市,也让那些栩栩如生的自然景色在不同地方的乐迷耳里重现。偶尔有不谙中文的人好奇歌曲中描写的画面、想要亲自去玩一趟,对 Cicada 来说就够满足了。他们的乐迷同构型相当高,以 18 到 34 岁青年男女为主,不少人从事创意工作。不管是写书、作画、修图,都需要长时间的沉静与集中,Cicada 的音乐似乎是帮助他们进入心流的催化剂。有的乐迷会写来长长的信;有的甚至会直接在 Cicada 的音乐会上作画,会后送给他们;有的把乐团照片和自己的文字集结成册。他们可能话不多,却纷纷以细心而坦诚的创作响应 Cicada 的音乐。
过去 15 年,Cicada 总顺着直觉前进,鲜少在原地驻足。直到今年推出的这张《回返》自选辑,他们才有机会以现今的眼光回头凝视生涯里五首举足轻重的曲子。重录旧歌这回事,既是追随坂本龙一的脚步,也是罡恺在背后大力鼓吹的结果。除了全新编曲,乐迷也会发现好几首的速度变得更慢了,像是每一颗音符上都凝聚着乐团慎重灌注的能量。
事实上,定速度、练习速度正是没有节奏组的 Cicada 这 15 年来花费最多心力修炼的工夫。如果说音色、音准、速度为音乐表现的三大元素,他们在反复尝试与磨合之后,最后选择的是把速度的掌控权从节拍器拿回自己手中。现在的 Cicada,无论录音或演出都不会使用节拍器,而是用目光、颔首互相牵引,以达到四把乐器之间真实的互动与人味;然而要达到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事前必须对着节拍器练习到精准。
速度的协调和磨练几乎就是经营乐团的隐喻。在全然不同个性的团员之间,如何找出彼此默认的适当相处方式,不会快到失速、也不会慢到停滞不前?经历数次分分合合的 Cicada,在这件事上有过十分痛苦的学习。现在的他们渐渐懂得如何把乐团放在生命中重要位置上之余,也让每个人能放松地做自己、过自己在音乐之外的其他人生。
15 年里 Cicada 留下许多难忘回忆,入围过金曲奖,也在 2022 年受邀为妻夫木聪主演的《那个男人》配乐,实现了当初成团的梦想。然而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其实都不是什么成就,而是四个人在台上完完全全合而为一的状态。那即使在漫长的 15 年里,发生过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或许可以说,Cicada 前进的方向,就是追求那样近乎奇迹的时刻;而不管多稀有、多难得,正因为有那样的时刻,Cicada 就能够一直走下去。
Cicada 15 周年自选集《回返》紀録
场
次
Cicada 15周年音乐会
《回返 The Revisit》
8/16(五) 北京|East Live
8/17(六) 上海|瓦肆
8/18(日) 南京|1701
8/23(五) 厦门|福馆
8/24(六) 深圳|B10
8/25(日) 广州|声音共和
点击二维码或阅读原文购票
Cicad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