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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伯伯是江苏苏州人，出身于名门望族，饱读诗书五经，一肚子的学问。解放后，为了支援铜官山建设，他来到了铜陵，就任一家大公司的秘书。那时矿山建设百废待兴，来不及建职工住宅，几经周折，顾伯伯找到我家求租。那时，我家老宅在北门的龙山脚下，那里绿树环绕，泉水常流，环境很好。顾伯伯第一次登门造访，我家自然没有怠慢。母亲为客人斟茶，桌上摆了一碟香菜，一碟太平街臭干子。顾伯伯一边品茶，一边同父亲交谈，还一边品尝香菜。顾伯伯虽然同父亲第一次见面，因为都是从旧社会走过来的知识分子，年龄相仿，有许多共同语言，真是相见恨晚。租房子的事情自然说好了。中午，留顾伯伯吃饭，母亲做了一桌徽菜，父亲陪顾伯伯喝酒。席间，顾伯伯问：”早上喝茶时的那碟子菜呢？那味道太好了，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菜呢！”母亲笑了，说：”那是香菜，喝茶时摆的碟子相，你喜欢吃，我给你端来。”母亲说着把香菜端上桌子。几天后，顾伯伯，顾妈妈和他们的女儿惠英搬来了。顾伯伯每天步行去矿山公司上班，顾妈妈打理家务，惠英去学校上学。两家人在一起生活得很融洽，父亲同顾伯伯隔三差五地小酌几杯，他们谈古诗，谈书法，有许多共同语言。一年后，顾伯伯在矿山分了洋房，才恋恋不舍地乔迁新居。那时，大哥年龄还不大，一时也没有工作。只好每天挑着两只竹篮，里面盛着香烟，瓜子，糖果等物品，走到矿山叫卖，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但总比坐吃山空好。顾伯伯知道后，每天中午，盛好一大碗饭菜，亲自送给大哥吃。这让我们一家非常感动。后来，大哥有了工作，在山区的一个小学当了老师，大哥曾写信给顾伯伯，就送饭一事，深表谢意。顾伯伯读了信后，大为激动，当着我父亲的面，夸奖大哥，说：”这孩子小小年纪，懂得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了不起啊！将来定有大出息！”这话真让顾伯伯说对了，大哥因为家境贫寒，读到初中二年级，因缴不起学费，中途辍学。但他爱学习，爱读书，成了兄妹中的大学问家，而且成为县教育界的天花板人物。这一直是父亲引以自豪的！那时一到暑假，我就到顾伯伯家小住几天，顺便带点顾伯伯爱吃的小菜给顾伯伯尝鲜。白天，我帮顾妈妈做点家务事，晚上，和邻居小朋友在路灯光下跳房子，踢毽子，疯得乐不思蜀！那是我童年生活中最快乐的时光。 几年后，惠英姐姐生病了，她脸上没有血色，在本地医院治不好，顾妈妈带着惠英去南京大医院治病，终因病情严重，大夫也无回天之力，惠英姐姐年纪轻轻就走了。顾妈妈带着一个玻璃瓶盛着惠英的心脏回来了，她的遗体留给了医院做标本，为了这件事，顾伯伯埋怨顾妈妈，说女儿不是她亲生的，心才这样狠。接着，政治运动风起云涌，顾伯伯自然也不能幸免。他离开了铜陵，去了北京的大女儿家，女婿知道岳父的处境，劝他想开点，不要背包袱。后来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我们和他也失去了联系。再后来听他的一位远房侄儿说，顾伯伯已经去世。我们都很伤心，顾伯伯是一个好人，他有恩于我，而我却只知道他的姓，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这成为一件憾事。为了纪念顾伯伯，每当清明节的傍晚，我们在给先人烧纸祭奠时，总要多买几刀钱纸，虔诚地用竹棍在地上划个圆圈，点燃钱纸，我望着红红的火苗，小声地念叼着：”顾伯伯，顾妈妈，我们给你送钱来了，请二老收下！”西边的晚霞早已褪去，夜幕渐渐降临，夜色越来越浓，钱纸的火光在夜色中闪烁，纸灰在晚风中飘散……![]()
作者简介：叶荫棠，1941年生，安徽铜陵人。原铜陵市教委教研员，安徽省特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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