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b小记两则
文摘
其他
2024-01-09 14:42
浙江
上周五在单向空间,开启了2024年第一期接触即兴实验室 Contact Lab。我们围圈而坐:我们之中有初次尝试接触即兴的街舞舞者,也有巴西柔术与现代舞背景的小伙伴。每个人都带着某个特定主题,开启了时长3个小时的“个人实验”:“界限”、“动起来”、“蒙眼舞蹈”、“不知道”、“隐隐的不快乐”、“疼痛”…实验可以是独自的探索,实验与实验之间更可以交汇,融合。与以往的普通舞酱不同,我们鼓励沟通、对话与反馈。语言的往来也可以是厘清我们内心疑问的一种途径。关灯前围圈时,我们每个人用一句诗,来描述当晚内心的流淌与回声。
杭州CI社群有了实验室的新板块,大家可以在里面探索自己感兴趣的主题。那天随手从学校捡了一个节日欢庆后遗留下来的灯笼,意识到自己对许多东西早就习以为常,没有了孩童时期的惊奇和探索欲,遗忘了它们在创造之时凝结了先民多么伟大的智慧。另一个想法是,人与物的关系难道只能停留在单一模式当中吗?于是想把生活中的“寻常物”丢进这个空间里,看看能和身体、空间产生什么样的故事。想象中的灯笼是脆弱的:纸是易破的,框架是易变形的,但结合在一起却产生了一种柔韧的张力,施加压力再松开,它产生形变又很快复原,像一个小小的胸腔在呼吸。把它放在手背上,为了维持这个接触,动作和方向自然产生,由于它的轻盈,我也变得轻盈起来,于是就产生更多变化和可能性。由于缺少经线的结构,我抽走了中间的铁丝撑子,它瘪了,有点难过,但当我拎着它开始舞动,流动的空气变成了一种支撑,使它重新充盈活泼起来,开心。灯笼通常是用来照亮别处的,把双手伸进灯笼里面,靠近射灯,灯笼被照亮了,手的形状影影憧憧难分辨,但透过黑色的字迹看得更加清楚,大概是黑色吸光之类的原因,但我愿意换一种解释:黑是遮蔽的颜色但也能使一些东西明晰。在去年一次短暂的蒙住双眼的舞蹈中,我获得的印象是:失去双眼这个感官,有时让人因无知而变得无畏。当你对自己面对的高度与角度缺失了确实的概念时,你反而可以完成一些难度上的跃进:平时会选择避开的动作,这次居然能做到了!另一点在于,当视线受到蒙蔽时,“美”与“聪明”的观念突然从脑海中消失了。自负的包袱被放下了。当你感知不到四处投射来的目光时,这个错过的时机、踉跄的动作再也不会在你脑海中投射出心理的形象。那些难以界定为即兴的美丽舒展动作,也因为没法确认自己在空间中的定位而被放弃了。而这次黑暗的三个小时中,又在和舞伴的合作中(与其说合作其实有点像单方面的被照顾)有了与以往不同的感知。被缠住了双目的同时,同高度的耳朵也被裹得紧紧的。以为“失明”的自己其他感官会变得更敏感,但其实舞伴的轻声细语我也听不清。在漂浮的黑暗真空中,身躯的支撑好像一下空落下来。当与外界骤然失联时,推拉挤压全部无预兆消失时,只有灯笼皱巴巴的声响陪伴着失去方向的,空荡荡的我这个船舱。我开始在这个令人失落的角落里静待。又有一些东西泡沫一般浮现出来:在与未知的身体转换重力,分享接触的时候,那些过往课程中积累起来的预设消失了。往日睁着眼时会选择的方向拐弯了,会完成的动作变形了。一切虽没有与“理论知识”背道而驰,但偏离了原本次次重复的轨道,驶上了意想不到的静僻岔路。黑暗中的最后半小时里,舞伴离开了。我在狭窄的身体里独处。狭窄是个很确切的形容——失去视力,失去对空间和画面的认知,让每一秒里关于外面世界的信息量大大地被压缩。我知道的很少,或许我压根都不知道:我以为安静是动作的停滞,但或许只是轻柔的平衡(鉴于我耳朵也变得不灵敏,这完全有可能);我以为光线变化是身体的到来,但或许只是一条胳膊大腿的匆匆路过。我失去了这个空间。它在我的大脑皮层消失了。但我竟然觉得很安心。原来我可以不知道。每次热身时嘱咐的那句“熟悉这个舞蹈的空间”也可以是一句空话。对于我所置于其中的这个空间,失去视力的我被允许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当三维生物被塞进二维空间里时,失去的那一维就任其飘散在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