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博:如果脱口秀有“抓手”,那就是这个现实世界
体娱
2024-10-10 17:22
广东
“就算薛定谔来了,也做不好网络博主……大数据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粉丝让他干啥,他就得干啥……别人一看,你这也不是薛定谔的猫啊,你这就是巴甫洛夫的狗。”
在近期《喜剧之王单口季》里,庞博这段谈“网络流量乱象”的脱口秀表演,引发全场欢呼,有网友甚至评论说“这期重振大王风采”。时间拨回到7年前, 28岁的新人庞博拿下第一季《脱口秀大会》总冠军(脱口秀大王)。之后,他陆续为观众贡献了“我有三行代码,在太空里”“我听到一个声音说,我要去上海。是18岁的我自己”等精彩的段子。“如果说脱口秀有‘抓手’,那就是这个现实的世界。”在接受南周文娱记者采访时,他提到,他所有的灵感都来自于这个现实世界,只是同样一件事,大家站的位置不同,看的视角也会不同,这也是脱口秀好玩的地方,让大家听完后发出一声感叹,“哦,原来这个事情还可以这样。”虽然是从比赛中脱颖出来,但庞博并不完全认同脱口秀需要比赛,“脱口秀不是比赛而是表演。比赛的出现,只是为了帮助观众更快速、更直接地投入到演出中,这只是一个目的。”被问到要在这一行干多久,庞博毫不犹豫地回答,“如果不讲脱口秀,我应该已经退休了。没有什么工作能比脱口秀干得更久了。理论上,我只要还能说话,甚至都不需要还能站着,这份工作都能继续干下去。”近期,南周文娱专访庞博,向他提了20个问题。台下的庞博跟台上一样友善幽默,许多答案出人意料。01问:你名校毕业后去当程序员,意外接触脱口秀,有一段两者并行的经历。之后在当程序员还是讲脱口秀之间,你选择了后者,这个决定算是你人生中最叛逆的事情吗?答:我以前也这样觉得,但是我后来也在想,所谓“叛逆”,对象到底是谁?用“叛逆”这个词,肯定会有一个对象,小时候的对象是家长或者老师。但随着你长大工作,二十多岁、三十多岁了,就完全是一个成年人,理论上大家全部为自己负责的,那其实我已经没有叛逆的对象了,是吧?只要我不违背这个社会运转的基本规则(就行了)。所以你现在问我,我就觉得还好啊。02问:当时做这个决定,爸爸妈妈有没有发表意见,还是说你自己决定好就好?答:发表了,但是不会影响到我。他们会发表他们对这件事的看法,也必然会有担忧。但我觉得每个人对事情的看法,应该都是片面的。这就像很多创业的人,身在其中坚信自己会成功,而有失败经验并跳出来看的人,会说他的创业九死一生,另外他的家人和伙伴可能又是将信将疑,其实每个人都是片面的,站的角度不同而已。回到脱口秀,做决定的人终究是我,而不是我爸妈。所以也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建议或意见,只是他们,就像我也没有办法干涉他们的一些决定一样。这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个过程,大家慢慢磨合,知道自己能在这件事情上做多少。03问:在《喜剧之王单口季》里,你说你是“脱口秀里最温顺的人”,你会有情绪大波动的时候吗?答:我那样写,是指我的创作的风格比较习惯站在第三方视角去看的。人都会有比较激动,或者情绪比较起伏的时候。情绪是发生了事情之后的副产物,大家都不会无缘无故地生气或迷茫,肯定是遇到了具体的事。所以情绪本身已经产生了,是很难去解决它的,只能尽力去解决遇到的问题。04问:有人说“负面情绪”是脱口秀的抓手,你觉得呢?答:我总觉得创作里所谓的方法都是事后总结的,都是你看到了好的作品,然后告诉大家这样是可以写出好的脱口秀的,但是下次遇到同样的情况,仍然是没有办法循规蹈矩来完成它的。如果说脱口秀有“抓手”,我觉得还是这个现实世界。这个世界里的个体跟个体之间是不一样的。同样一件事,你看的角度跟我看的角度肯定是不一样的,这就是大家觉得脱口秀好玩的地方,我们聊的都是大家能看到的那个世界,但是我们会用不太一样的角度来说,你听到之后会觉得,“哦,原来这个事情还可以这样理解。”答:我就在马路上不停地走,等着灵感自己来找到我。(开玩笑)06问:如果此刻毫无灵感,然后很快又要交稿,你会怎么做?答:我不会让自己陷入这种状况的,哈哈哈。我们的工作性质,肯定先是有一个甲方或者客户,我得跟他说好创作是需要时间的,比如今天这是一个5分钟的表演,他至少要给我两周甚至更长的时间,咱们必须在两周之前把brief 弄清楚,后面就不能改了,我没办法跟着他不停地去改。我只能是以这样的方式来避免自己进入这种情况,我们要尊重创作的客观规律。答:灵感肯定有枯竭的时刻,但它应该不会有枯竭的一天。作为一个创作者,你把我们聊的这些内容描述出来,那你就是一个管道、一个容器。作为一个管道跟容器,中间肯定会有突然发现自己没有蓄水的干涸时刻。但是,始终都会有新的东西向你涌来,只要你自己没有关闭进水口,就不会永远枯竭,除非彻底把进水口关上了。答:稿子这东西是很难写到满分的,我们只能写到尽力为止。因为大家能看到的所有演出、所有段子,之所以出现在你们面前,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时间到了,节目要录制或者演出要开始,我必须用这个段子去表演了,它永远都不是理论上能达到的最好状态。另外,文字和表演不是分开的。脱口秀不是一个书面的作品,所谓的稿子它也不是一篇小说或者一首诗,就比如李白的《静夜思》达到了100分,但由于我这个人普通话或朗诵水平的原因,导致呈现的结果只有50分。但脱口秀不是这样,脱口秀没有《静夜思》,也没有“床前明月光”,它就是个口头文学。所以,你的稿子就是你最后一次表演的那个东西,观众不会在意你的电脑里存着什么底稿,手机里写了哪些文字,这些都不重要,现场的那一版表演才是最重要的。答:我觉得脱口秀不是比赛,是一场表演,我这次参加的《喜剧之王单口秀》也不是比赛,它是一个综艺节目。答:过去多年大家看节目的习惯,很多朋友可能已经不太适应没有打分票数的脱口秀,但其实脱口秀本来就没有这些东西,它就是发生在各地一场一场的表演,没有比赛的脱口秀,依然是诚意的嘛。比赛的出现,是为了帮助观众更快速、更直接地投入到这场演出中,这只是一个目的而已。作为身处其中的演员,这就是一个最简单的问题,登台到底是为了赢得更多观众的喜爱,还是赢得冠军?答:我今年没有目的。我这次参加《喜剧之王单口季》,但不比赛。我也想试一试,不比赛了是不是还能写出自己认可的段子,是不是还能让观众看到我把这件事情做好了。只要我写出来的每个笑话、包袱或梗,都是自己满意的,并且把它们圆满地呈现出来了,观众一定是买单的。答:每次演出里面,我总归有几个最好的段子,从创作上来说最得意的一些东西,我也能预期它的效果,我更期待的是那些时刻。因为只要一切正常,那一刻如果观众的笑声是很大的,我就知道我们达成了某种共鸣。这个共鸣都不是台上跟台下的共鸣,是创作这个东西时的我跟此刻的观众,时间也不在一起,空间也不在一起,但我们达成了共鸣。答:虽然每个人的审美有偏差,但我们之所以能专业做这件事,就得是我们最喜欢的笑话,观众也一定是最喜欢的。我们不能跟观众是一个拧着来的审美状态,这样就做不了大众艺术了嘛。如果一个人的笑点(方向)跟90%的人都不一样,那他也很难做这种通俗的表达。14问:在线下小剧场讲脱口秀跟在线上综艺节目里讲脱口秀,有什么不同?答:面对的观众的数量是很不一样的。在剧场里,我们就负责带给在场的朋友快乐就好了,比如可能今天是100人,也可能是1000人,但终归是一个可以预知的数字,但是在节目里,通过网络,会绝对触及到更多的人,并且不知道自己最终将面向多少人表演。15问: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剧场表演相对放松一点?答:我们要是从工作态度上说,两者应该是一样的,都要精心准备,拿出一个完整的作品来。我的理论是这样的,如果今天是卖票的演出,你就应该拿最好的东西呈现给大家,因为人家是买票来的。但如果是开放麦,这个演员跟观众之间是有一些共识的,今天可能会出现一些实验性的桥段,像《吐槽大会》最后一期,我跟阎鹤祥老师一起的表演,虽然知道它效果会很好,但它仍然是个实验。16问:有没有过上台后大脑一片空白、想不起要说什么的情况?答:印象中不太会有这样的。是这样,假设我今天要完成一场演出,要讲十个段子,有可能在当下,第六个确实没想起来,没想起来有没想起来的办法,你可以跳过去直接讲第七个嘛。17问:有人说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有人说是迎合的艺术,你怎么看?答:我建议大家不要定义脱口秀。我觉得脱口秀就是脱口秀,你怎么说它都行,它是语言的艺术也行,是好笑的艺术也行,它不是艺术都行。脱口秀是什么不是特别重要,它好最重要。就像“手机是什么”,定义并不是特别重要,但手机好用特别重要,有很多厂商一直在给我们生产更好用的手机,这是很重要的事。18问:如果一个脱口秀“只是好笑”够不够?还是需要传递价值观?答:我没有见过“只是好笑”的脱口秀。我见过的很好笑的脱口秀,它基本上都会带给我一些额外的东西,有可能是它看问题的角度,也有可能是这个演员身上的某种人格。这个问题我也看别人探讨过,我觉得它带有某种陷阱性,我是不太能感受到,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是不掺任何杂质的好笑的。19问:你之前说过“只要转行的速度足够快,年轻人就永远追不上”,有没有想过从脱口秀转行?答:我没有想过。如果不讲脱口秀,我应该已经退休了。我感觉没有什么工作,能比讲脱口秀干得更久了。理论上,我只要还能说话,甚至都不需要还能站着,这份工作都能继续干下去。“观众喜不喜欢我”,这个问题里面有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观众。我确实可以做很多事,比如积极地创作、一直呈现好的表演,在我的尺度上,也许我做得越来越好,但观众并不以我的这把尺子来衡量他们的喜好,这也非常正常,演艺行业就是这样的,所以我担心这个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