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森先生唱里的“苦味”

文摘   2025-01-03 07:04   河北  

京剧大师老生杨派创始人杨宝森先生


数百年的京剧众多艺术家中,要说人生很不得意但却创造了一派的京剧大师,当属杨宝森先生了吧。


他不得意在什么地方呢?他最不得意的就是自己的那条嗓子。


他一生喜爱余派,可是他的嗓子和余先生的嗓子正好相反了,余先生是只有高没有宽,他是只有宽没有高,所以余派的唱法是“提溜着”唱,运用立音在高音区形成那种圆润的,高亮的那种音色和唱法。

杨宝森先生演《空城计》


而杨宝森则恰恰相反,所以,杨先生想学余先生这种唱法根本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嗓子,就是这么一种横宽嗓子。


杨宝森先生是梨园世家,他的祖辈父辈都是一代名伶,特别是他的祖父杨小朵,当年也曾名噪一时。但到了他这一辈的时候,家道却逐渐败落,越来越不行了。


他从七岁就开始念书,九岁的时候,由裘盛戎的父亲裘桂仙开蒙,系统习学京剧的老生艺术。他12岁就登台唱戏,据当年文献记载,童伶的杨宝森居然有“小余叔岩”的美誉,可想而知他当时的嗓子是非常好的。但要命的是他16岁嗓子倒仓了,不能再唱戏,就离开了他搭班唱戏的这个“斌庆社”。


因为他父亲早逝,所以他的家境一天不如一天,他又由于嗓子倒仓不能演戏没有收入,所以日子过的捉襟见肘。


因此,他只能在自己家里靠给故宫博物院抄写满清大臣们的奏章,维持生活。但是,艰难的生活并没有压垮他,他闲赋在家,并没有颓废,而是努力学习文化,读书习字,钻研京剧的音韵,揣摩余派唱法。


几年里,他的学识修养是提高了,但是他的嗓子还是不见好,由于多少年的学习文化,所以他在同行艺人里,显得特别有书卷气。


我们大家知道,杨派比起别的老生流派,有一种内在的书卷气,感觉不温不火,温文尔雅。不过,我们现在听杨先生的唱,唱腔里总让人感觉有那么一丝丝苦味,这丝丝的“苦味”和他一生的境遇是有很大关联的。他学习文化,学习诗词书法,也是为了追求那种古拙淡雅的艺术风格。


杨宝森先生演《文昭关


人们讲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其实唱又何止不是“唱如其人”呢?杨宝森先生的那种唱,实际就是他性格和生活坎坷境遇的一种体现吧。


我们今天回顾杨先生创立的杨派艺术,似乎他的嗓子一生也没有怎么好过,遇高就呲花几乎成了常态,经常唱戏的人都知道,那种心理的影响大过生理,所以,他越怕越不行。


那么,年轻到中年这一时期,他的嗓子一到高音就呲花,一到高音就呲花,都成了常态了,这哪行啊,于是他的堂哥杨宝忠和王瑶卿先生就都劝他,说:你这样学余先生的唱法是不行的,你得找另外一条路,另辟蹊径,你的发音部位和共鸣区得转换一下,不能再用余派的那种发音位置,不然的话这个戏是没法儿往下唱了。


杨先生也确实是体会到了这么种情况,由此他开始找适合他的唱法,经过多少年努力,他终于摸索出来了一种扬长避短的演唱方法,那就是他主要的发音部位,这种横音尽量往前推,利用口腔的共鸣把声音往外送,这样既增加了宽音的亮度,扩大了音域,同时又避开了咽腔鼻腔之间的提与拔的发声方法,也就是这种余派的“提溜唱法”。


当然这种方法也只有宽没有高,基本高音实在不行了必须唱的时候,才一带而过,所以杨派的很多腔,杨先生因为嗓音的原因,把高音都给改了,比如《击鼓骂曹》“谗臣当道”,杨派的导板,就基本没有高音,都是平的走,这也属于一种扬长避短,无奈之举吧。


杨先生经过多少年的努力,终于形成了一条,具有杨宝森个人特点的嗓音和极具个性的唱法,他这种唱法是经过太多的挫折,以及他不断地揣摩,千辛万苦才形成的,所以他的唱里除了让人感觉一种书卷气以外,还有一丝丝苦味。


“满腹戏曲歌不成,箪食瓢饮苦练声” 我们从1935年杨先生作的这首诗里,可以体会到他的艺术道路,是何等的崎岖和坎坷,这也是他大气晚成,红在身后,以及他一生不屈服于命运的一种写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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