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剪刀上的花朵——陇派剪纸传承人安惠琳作品赏析
文／贾建成
少宏说他的妻子想出书，请求我写个序，听他的口音有一种异常的激动和自豪，我有点为难，甚至诚惶诚恐，对民间艺术没有太多的研究，再加上卑人鹿鹿鱼鱼之材，恐不能胜任也，好在少宏不在乎这些。少宏和我是工友，又是知青，而且是一个学校的校友，盛情难却，我就勉强答应了下来，试着写吧。
少宏常在朋友圈晒妻子的剪纸作品，我才知道她的妻子叫安惠琳，甘肃省庆阳人，民间剪纸艺术大师，细看了其妻子的作品，才大吃一惊，剪功确实不一般，着实让人惊叹，如果没有几十年的修炼和独有的天赋，很难达到如此神奇的造诣，也暗暗为少宏骄傲，原来他们是艺术之家，也是一对相敬相爱的夫妻，其实，少宏也是搞艺术的，他在公路上干了一辈子，当了一辈子的公路美容师，他心里的公路更是多姿多彩，高速，高效，宽阔平坦。现在他已退休，赋闲在家，一边照顾年迈的母亲，一边承揽家务，全力支持妻子的艺术创作。
生在陇东的人，对剪纸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陇东，地处甘肃省最东部，古称北豳，这里是黄土高原黄土层最厚的地方，也是农耕文化、民俗文化、窑洞文化、红色文化的发源地。这里民风淳朴，人杰地灵，文化积淀深厚，明代前七子领袖李梦阳在这里生活栖息，留下了脍炙人口的诗篇，尤其民间刺绣、香包、剪纸、饮食等方面富有特色，并有“庆阳香包甲天下”之美誉，安惠琳的姥姥、母亲就是民俗文化的先行者和佼佼者，姥姥更是多面手，剪纸、刺绣、面塑、厨艺样样拿手，母亲王金兰的剪纸堪称一绝，在当地颇有名气，安惠琳受母亲的影响很大，从小在母亲身边长大，耳濡目染，言传身教，再加上她天资聪颖，勤奋好学，吸收了很多艺术精华元素，以至对后来的继承和发展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剪纸，也叫剪花花，在过去并不那么被人看重，只是把它当作一种小手艺活儿，农闲时，无疑是一种消遣，但有时也有大用场，尤其过大年，每个家庭除了挂灯笼，贴对联，还要贴窗花，甚至必不可少，来衬托节日的喜庆气氛，谁家娶新媳妇也少不了贴喜庆的窗花和门花，以示向新人祝福，各种各样的“喜”字就是用剪刀剪出来的。窗花的纹样有喜鹊踏梅、年年有鱼、生肖图案、福禄寿喜、人物肖像等，在土坯房抑或土窑洞，贴上红红绿绿的窗花，自然增添了几分喜庆和美意，窑洞似乎也亮堂了许多。窗花多是老人剪的，也有买的，还有姐妹们学剪的，就这样每家的孩子都是在这样浓郁的地域文化的氛围里长大，一年又一年，剪纸艺术就传了下来，其中，安惠琳坚持了下来，从剪纸爱好者走上了专业艺术创作之路，成为民间剪纸艺术大师，她不但继承了传统剪纸的精华，而且对剪纸艺术精益求精，不断探索、创新，逐渐形成了自己独有的艺术风格，法国思想家歌德说：“显出特征的艺术才是唯一真实的艺术。”纵观安惠琳的剪纸创作，大致可从三个方面去赏析，其一，地域性；其二，包容性；其三，创新性。
—、地域性
陇东剪纸，源远流长，从风格上讲古老拙朴，粗犷深厚，幽默风趣，构图独特，而题材上更为自由开放，多为飞禽走兽、民间故事、戏曲人物、十二生肖、四季花卉等，其形式有窗花、门花、炕窑花、箱柜花、粮囤花、喜花、吊帘花、礼花、寿花和刺绣用的底样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一方文化，地域文化是几百年或上千年形成的，它的积淀很深厚，有极强的生命力，能穿透时间和空间得以延续下来，它的审美符合当地民风民俗，适宜地域性土壤生长，是原汁原味带有明显地方特色的艺术。
从美学的角度讲，它是原生态艺术。一把剪刀、一张纸和一双灵巧的手，就能完成一件美妙上乘的作品。而生活在这里的人，无不打上地域特色的烙印。安惠琳的《石榴生石子》《生命树》《鸟》《蝴蝶》《龙》《抓髻娃娃》《民以食为天》《春华秋实》《五毒葫芦》《吉祥如意》《刘海撒钱》《鱼娃娃》《护身虎》《龙》《鸡神》等作品都带有明显的地方特色，她的剪纸作品《钱罐子》在澳门还出了明信片。
谈陇东剪纸离不开陇东窑洞文化，剪纸就是窑洞文化的衍生物，并与窑洞文化相依相存，“上炕剪刀下炕镰”说的就是陇东农村妇女真实的生活写照。安惠琳不但继承了地域性的剪纸特点，而在原有的基础上融入了新的元素。例如《民以食为天》就是例子，其纹样清新，线条细腻流畅，寓意深刻。
其实，祖祖辈辈都在用一生心血托起一只古色古香的大瓷碗，托起碗里的禾以及生命里的日月星辰，只有这样，生命和快乐才能延续，粮食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在表达主题时，尽可能用农耕元素，如土地、牛、麦穗，包谷，其中人占了多半画面，人物形象逼真，碗上刻的一对耕牛动感十足，闪光的犁铧在缓缓前行，老农肩上插的旱烟锅、旱烟袋晃动着，甚至能听到喊牛的吆喝声，这正是陇东耕种时节农田里劳作的影子惟妙惟肖的再现，整个纹样构思巧妙，生活感强，剪功给力。
安惠琳的陇绣也不容小觑，也是其中的佼佼者，例如：电影《刘巧儿》已是家喻户晓，其故事就发生在陇东庆阳市华池县，刘巧儿反对封建包办婚姻，勇敢地追求自己的真爱，争取婚姻自由，这一形象在当时引起了极大的共鸣，成为了妇女解放的象征。安惠琳就地取材，利用手中的绣花针把刘巧儿的故事活灵活现的展现出来，让陇绣艺术折射出另一种光芒。
尤其从地域特色中，寻找和挖掘题材，创作向上向善的好作品，从而延伸地域性艺术的生命力。安惠琳的剪纸造诣很深。2011年安惠琳受邀参加了阿联酋迪拜中国民俗文化交流年会，特别是她现场表演的蒙眼剪纸的绝活，让外国友人大为惊叹，她创作的《阿联酋异国风情》也被外国友人收藏。可以说，越是地域性的东西，越具其特殊性，更有传承和发扬光大的价值。其中《农耕》《纺线线》《刘海撒钱》《福》都是安惠琳创作的艺术性很高的作品。
二，包容性
艺术不需要排他性，包容才是艺术趋于完美的另一途径，法国哲学家伏尔泰曾说过：“所有的艺术都是亲兄弟，每一种艺术都能给另一种艺术以启迪。”
安惠琳注重观察生活，捕捉生活中的亮点，再融入个人对生活和这个世界的理解和看法，创作出来的作品别有一番新意，安慧琳是从继承传统剪纸艺术一路走来的，也是借鉴和学习其他艺术的精华来丰富自己的，她没有固步自封，因循守旧，而是不惜余力的追求艺术的更大空间。
2010年，为了艺术她举家南下，落脚的第一站就是国际大都市上海，在这里一待就是三年，她寻到了艺术的生机，并开始沉浸式的学习和交流。于是租门面，一边卖包子、蒸馍为生，一边腾出更多的时间进行剪纸艺术的创作和交流。2010年正是上海世博会举办，其实，她就是冲着世博会而去的，世博会就是世界文化交流的窗口，这样更有机会展示陇东文化，也是剪纸艺术的一次冲刺。
历时半年她精心创作了10米长卷《龙腾虎跃 花开世博》剪纸作品，这无疑给世博会带来了来之黄土地的天籁之作，作品既有传统的影子，也有现代的新元素，可谓是传统与现代元素完美的结合，蕴含着一个艺术家的思想境界和对世博会深深的祝福，作品构思大胆新颖，富有创意，剪艺老辣，线条流畅优美，再现了作者的开阔视野和剪纸艺术的巨大魅力，浓缩了民间剪纸艺术的精华，作品恢弘大气，波澜壮阔，如长江黄河奔腾，令人叹为观止，可以说是安惠琳剪纸生涯中里程碑式的作品，作品中有龙、虎、牡丹、东方明珠塔、世博园等元素，具有很强的象征意义，凸显出祖国虎年盛世繁华和继往开来的美好气象，这幅作品后来被中国华夏文化遗产基金会收藏。
安惠琳已把剪纸艺术的触角深入到另一个更为包容更为广阔的空间，并汲取时代的营养，融合地域特色，让剪纸艺术焕发出奇异的新的光彩。她创作的《守望母亲剪纸的生命树》，其剪功上乘、细腻，内容丰富，主干挺拔，枝条柔美丰茂，色彩搭配自然合理，她用图像式叙述了母爱的伟大和文化传承的意义，继承了母亲剪纸艺术的精华并发扬光大，阐述了生命的源远流长，与其他《生命树》作品相比，已赋予某种新的理念和意义，更能体现剪纸艺术的魅力和表达思想情感的可能性。还有很多不错的作品，如：《窗格子花·福满人间》《七巧情代代传》《农耕之神》《生命天根》《红红火火过大年》《镇宅虎》《天地人和》《伏羲女娲》《鸿运当头怀抱金山》《天眼》等。
三，创新性
艺术的生命在于不断的创新。2012年安惠琳辗转广东，在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安营扎寨，开始新的艺术探索和追求，可以说黄土高原是她梦想升起的地方，而广东大城市就是她梦想得以实现的地方，也是她创作灵感得以迸发的广阔天地。作品《大城崛起》就是南北文化碰撞的产物，在这幅作品里更多容纳了南方巨变的诸多元素，不但是艺术表现手法上出现了新的变化，而且思想境界和观察事物的角度有了一定的提升。
一个城市的崛起，不仅体现在科技、工业和经济建设的硬实力，更体现在人们对自然生态环境存在的心理需求和精神依存。剪纸《大城崛起》从细微处着手，用诸多元素反映主题的意义，把城市的变化和生活完美的结合起来，给人们以视角上的冲击力，这就是剪纸艺术的优势。画面中有栉比鳞次的大楼，干净舒适的蜿蜒小道，绿茵茵开阔的草坪，有杨柳依依的生态环境，有高大的棕榈树，还有碧绿的湖水，宽阔的高尔夫球场，跑步的健儿，打太极拳的老人们，欢快的广场舞，还有游泳池的浪花，棕榈树上鸟妈妈正在喂嗷嗷待哺的小鸟，到处绿意诱人，花草娇艳，一个宜居的城市，一片风景宜人的风水宝地……清晰的展现在人们眼前，纹样中还有一条巨龙倚楼腾飞而起，长长的龙须之上，一轮红日喷薄而出，象征着一个城市一步一个脚印走向美好和精彩。《大城崛起》在艺术处理上无疑是一次新的尝试，一般用绘画功能很难表现的画面，却让安惠琳用一把剪刀游刃有余的展现出来，这充分说明她的剪纸功底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其作品也充分体现了“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主题和理念。
安惠琳一路打拼，住出租屋、卖蒸馍，拉扯儿女，过着艰辛而快乐的生活。但剪纸对她来说就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水、空气和阳光，再苦再累她并没有放弃创作，常常是挑灯夜战，在艺海遨游，与剪纸掏心掏肺，相依相存，想方设法让剪纸艺术放出更迷人的光彩。
有一次她在创作三维立体剪纸时，突发灵感，何不把剪纸艺术融入服饰文化呢？于是说干就干，2023年，经她设计制作的剪纸服饰作品《行走间的非遗剪纸服装秀》在10月参加了广东省第八届“奋进新时代 最美夕阳红”的活动，现场展演了五分钟，穿在身上的剪纸一举成名，2024年在广东省老干部大学展演中，剪纸服饰更是大放异彩，赢得了一片掌声和赞美声。
到了南方，她的眼界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审美观在不断提高，在陇东她看到的是黄土高坡、窑洞和干旱的自然环境，而在大都市她看到的是高楼大厦、霓虹闪烁和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南方和北方文化的碰撞和渗透，给她的剪纸艺术带来了无限的生命力。剪纸《心连心 共抗疫》《党最牛》《党的光辉永照祖国苍穹大地》《胸怀祖国 放眼世界》《生命之源泉》《家乡美》《大爱无私》《中华牛》《金牛聚福 福寿双全》《鼠趣图》《剪裳旗韵》等作品都是有艺术价值和思想价值的好作品。
其中《家乡美》更能流露出她对生她养她的陇东故土深深地爱恋和思念，所以，她不管走到哪里都自豪的说：我是甘肃庆阳人！愿她的剪纸再创佳绩，不懈的探索和创新，有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是为序。
2024年11月14日
作者简介贾建成，笔名成鸣。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飞天》《上海文学》《工人日报》等报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