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慢慢的,都变成了另一个人

文摘   其他   2024-11-05 05:00   江苏  


01


李叔同作词的《送别》,对于我而言,是非常特别的一首歌。


只知道它是我在这个世间从心底浮现的第一首歌。到如今,我也无法回忆究竟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境下学会的。总之,这首歌就这么一直时隐时显的徘徊在我的生活中,我也常常在这熟悉的旋律中睡去醒来。

如同一直都存在的背景音乐,隔着茫茫的时空,送别着一段段情愫。

这几日,江南晴好,清凉如水。


一位朋友的到访,却在已经满屋泛起潮热的屋子里,自然荡漾起了另一番“人生送别”的曲调,有些沉思于岁月的凝神中,她缓缓地叙说起自己的故事——

就要搬家了,我收拾着屋子,在一个很久都没有打开的书橱底层的格挡里,我找出了一摞子信。这是当年他写给我的信,纸张已经发黄,甚至还有些薄脆。我小心翼翼的解着上面的细麻绳,还没等我解开,麻绳已经断了。


捧着这些信,我也慢慢的穿越回那个青涩的时光。


我和先生是中学同学,虽然是同学,但我们在学校里是不说话的,而是用写信的。他常常在晚上,来到我家楼下,就那么久久站立着,期盼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的身影能出现在窗前。


他在信中告诉我,他还精心创造各种偶遇,停车棚、教学楼、教室门口,我们就在这样的偶遇中,彼此窥探着眼中的闪亮,而每一瞬间的目光交错,都能让我们彼此激动不已。


有一次打乒乓球,他没有像往常那样捡起球递给我,而是摊开掌心就那么放着,让我从他手心里取走球。他后来在信中告诉我,在我指尖触碰他掌心的瞬间,他的心也似被我拿去一般,而这个动作是他之前特别为我俩设计的。


我们就这样隐秘的持续着我们的热恋。


上大学后,我考上了心仪的学校,他还待在原来的城市,我们依旧书信不断。


后来有了电脑,我把我们的恋情写成了一部小说,假期回家时,拷在软盘里带给了他,而在我过生日的时候,我接到他寄来的一个礼物。是他用自己漂亮的硬笔书法,一个字一个字把我在电脑上打出来的小说,誊抄在纸张上,然后装订成册,并配上插图和封面,以一己之力做成了一本书。


这是我人生的第一本书,一本记满我们情感的书。


而那时,只要有点机会,他都会赶来看我,我们在池塘边,在树林里徘徊,永远不够的耳鬓厮磨,我知道自己找到了终身的爱人,而他也满心满眼里只有我,他还为我读诗写诗,这点滴都记录在眼前的信中,那些滚烫的话语,现在读来都觉得面颊绯红、周身燥热。


后来,我们的感情公开后,没想到遭到了家父的强烈反对,你知道吗?当时我们就像小说中写的那样,居然私奔了。


天知道,我们当时怎么会有这样的勇气,我们就这样陶醉在自己渲染的悲情中,抱在一起哭,一起笑……在外力的干预下,那份爱反而更加得炽热。


最终,爱情战胜了亲情。新婚里,我们终日就那么相拥着,再也不用有任何的担心和打扰,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在一起,我们就这样没日没夜的享受着青春的欢悦。


我以为日子就可以这样一直持续下去。


不过,其实也没有什么其他,日子也确实一天天的持续下去,只是慢慢变了模样。


我想说的是,我发现那个曾经挚爱我,把我捧在手心里的少年没有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觉得很陌生,他就那样每天瘫软在沙发里,盯着电视机一动不动,我换了发型,只要我没有提醒,他永远发现不了。


这个谢了顶,只关心财经节目的男人,

把那个为我写诗读诗的少年弄到哪里去了?


他究竟在什么时候,把那个少年给替换掉的呢?

人怎么能这样,渐渐的活成另一个人?


02

看着朋友对过往岁月的唏嘘,我不禁也感叹:


岁月,不仅把我们挚爱的人,一个个的送走,其实也把曾经年少激昂的自己一并送走了。

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我们就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的走向了成熟、迈向了衰老,诚如午后在窗前看书,就这样慢慢的、慢慢的,我们坐进了黄昏里、坐进了黑暗里,待猛然发现时,才意识到光线已然暗到不能阅读。

皮肤上的皱纹越来越密,身上的肌肉越来越松、体内的精力也越来越弱,整个人就好像那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没有了昔日饱满的容光,甚至身体散发的气味也越来越难闻,一宿过来,满屋子的老人味。

于是,我跟她开玩笑般地轻笑:


亲爱的,你要知道,被替换掉的不仅是那个写了一手漂亮硬笔的少年,还有那个害羞青涩的姑娘。

那个只需一个眼神,就可以在少年的心中激起无数涟漪的姑娘,还在吗?
那个只需一个轻轻的吻,就可以唤醒少年周身欲望的曼妙姑娘,还在吗?
都不在了。

岁月是公平的,它带走了曾经的一切。

每晚搂着你、爱抚你的青年没有了,只留下冷冷的背;
每晚在青年怀里,那个害羞、温软的身体也没有了,只留下了臃肿的肚腩;
我们不能这样的不讲道理,自己已然变得面目全非,还偏要要求对方对自己的热情依然如故,这样不好,这样只会自伤。

每一个年龄阶段,都有属于每一个阶段的美;
每一个不同的节气,都有属于每一个季节的美。

你能够想象,当年的那个少年遇见现在臃肿的你,还会激动的上前相拥索吻吗?
哈哈!那个画面实在不敢想象。

你说什么?这样太无趣了?
可能是无趣了点,可这就是生命呈现的事实啊。


你希望挽留?
可终究是什么都留不下,我们不仅在一天天的老去,也渐渐会一个个的死去。

生命就是不断的送别,送别我们过去的每一年,送别过去的每一天,甚至送别我们当下的每一秒,直至死亡的来临。

有时候,事实不仅无趣,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因为事实就意味着不可改变。
我们都会老,慢慢变成另一个人;
爱情也会老,慢慢变成另一幅模样;
我们都会死,死得只觉空幻一场;
爱情也会死,死得容不下一丝追忆。

这个迈向病、老、死的通途,是一条不归路,
任你是谁,任你多么努力的叫喊,也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与其叹息岁月的流逝,与其沉于昔日的温情,不如坦然面对,索性放手。
不念过去、不畏将来,从当下这电光火石的生涯中透脱。


毕竟人生除了有不断的逝去,还有永远不曾逝去的存有值得我们去探寻,只是那份永恒,不是情感、不是健康、不是容貌、不是财富,不是……

长亭外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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