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编译简介
编者按
理论与理论化在公共行政（PA）学术研究中占据核心地位。但迄今为止，很少有研究对PA中应用的理论进行全面而系统的回顾和评估，并促使研究者们就如何进行理论化进行批判性反思。本期海外栏目为大家带来2023年9月发表于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上的Theories and theorizing in public administration: A systematic review(公共行政理论与理论化：一个系统综述)一文。作者应用自然语言处理进行文献计量，辅之以网络分析与相关分析，对公共行政理论进行全面回顾，并综合分析了核心理论与学科背景、方法选择、地理位置、作者性别以及实践和社会意义之间的相关性。本文通过丰富的可视化图表来展示和呈现研究结论，借助翔实的附录展示研究细节，对于研究者审视理论开发与应用现状，反思理论与社会现实的相关性具有较大的启发价值。
文章简介
文章标题：《公共行政理论及其理论化：一个系统综述》（Theories and theorizing in public administration: A systematic review ）
来源期刊：Public Administration Review
发表时间：2023年9月
作者简介：
Fabian Hattke，挪威卑尔根大学行政与组织理论系副教授；
本期编译：
贾子涵（四川大学本科生）
张斯涵 （大连理工大学研究生)
编译速览
01 研究背景
理论与理论化在公共行政（Public Administration, PA）学术研究和实践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除了学术讨论之外，在学者向公共管理者和政策制定者提供实际建议时也很有价值。虽然理论化被普遍认为是学术进步和实践建议的动力，但很少有学者尝试总结回顾公共行政研究中所应用的理论。一些研究追踪了该领域或其子领域的演变，但一些作者也承认，选择性地收集和选取理论导致了研究局限，因为他们只关注少数几个他们认为特别重要的、有影响力或有前途的理论，这严重忽视了那些同样被使用或正在被研究的理论。
现有公共行政（PA）的理论综述方法之一是“自上而下”，即，自上而下地选择理论并决定其分组。但强调理论间的差异而忽视共性可能会导致理论孤岛和知识障碍，而不是促进新的知识。相比之下，自下而上的方式能更加全面综合地回顾公共行政（PA）理论。公共行政的理论化深深嵌入社会现实，无法与社会背景脱离开来。反思性实践揭示了理论建立的背景条件，从而反映最初的理论化过程。从该角度看，何时、何地、由谁以及如何开发和应用理论与理论的范围以及结果有关。反思这些边界条件可能会质疑理论的范围，同时也指出理论更新的可能性和必要性。
本文的研究目的是系统回顾公共行政领域使用的理论、理论之间的相互依赖关系以及它们在学术和实践背景中的嵌入情况，以促进公共行政（PA）中的反思性理论化。研究问题为：公共行政学者在工作中使用哪些理论？这些理论如何相互关联并融合成理论体系？它们如何嵌入到可能影响理论化的背景中？
02 研究方法
本文基于自然语言处理进行文献计量研究，结合了文献计量学方法和自然语言处理（NLP），以开展大规模的文本分析。文献计量学是对学术交流的统计分析，并在公共行政领域的文献研究中被广泛应用。NLP是一系列处理和分析大量自然语言数据的方法，是语言学和计算机科学的融合。文献计量学分析基于文本元素的出现频率，而不是其含义，而NLP能够深入语义结构以检测和利用文本含义，两者相辅相成。
03 数据收集和分析过程
首先，本文将文本的时间范围集中在2000至2019年，选择SSCI中“Public Administration”的所有英文期刊40本，随后检查了未专门划至PA但在多个相关类别中交叉分布的期刊，最终整理出21本期刊（见附录B）。本研究下载了书目信息、引用参考文献及全文，构建了文本语料库，包括13,934篇文章、674,693篇参考文献，共计131,650,778词。
其次，进行理论定义。本研究对理论进行狭义定义，采用“理论是一组关于一个或多个现象的假设”这一概念，在语料库中识别理论，并将任何相关的理论定义囊括在这一概念范围内。
之后，进行文本编码。本研究首先保留了在PA研究被标记成“理论”（包括只有一次标记）的所有理论，随后在所有文章中寻找关键词“theory”，对周围文本摘录进行编码，并编制含1882个PA理论描述符的初始词典。计算机辅助编码程序的原始结果是一个文档-理论矩阵，内容关于哪些文章引用了哪些理论。
随后，简化理论网络。本文借助网络分析（详见附录A）开展系统简化，将文档-理论矩阵转换为理论-理论矩阵，形成理论的共现网络（理论作为节点，共同出现次数作为联系）。为考虑理论的嵌套结构，作者仔细检查了每个理论在网络中的区别和相似性，最终形成了由150个理论构成的网络。
最后进行理论聚类与理论化情境编码。本文进一步对理论网络进行分层聚类分析，以形成可视化的PA理论“树”，树状图显示理论间的关系及其如何融合成体系（附录C）。本文从学科背景、方法选择、地理位置、作者多样性以及实践和社会意义的相关性五个方面展示研究发现。详细信息参见附录A。
04 研究结果
表1展示了过去20年间PA领域的核心理论及其集中度，使用了两种网络度量方法：核心/边缘划分（core/periphery partition）以及标准化的度中心度（degree centrality），以确定理论在网络中的地位。通过分析，最终确定了15个核心理论，作为本文讨论的核心理论，总结部分和信息图呈现了全部理论的范围。
表1 公共行政核心理论
理论和学科背景
公共行政（Public Administration, PA）是一个高跨度的学科，其理论大多数建立在其他学科之上，其研究通过将这些理论应用于公共部门来扩展、阐述和完善。政治学、管理学和法学被认为是公共行政研究的三大学科根源，此外也有许多其他学科具备影响力，如经济学、社会学和心理学。本文深入研究了理论与当代公共行政五个主要学科根源（经济学、管理学、政治学、心理学和社会学）之间的关系。其中，公共行政中最“本土”的理论是有效政府理论（Effective Government Theory; 47%），而最“外来”的理论是社会交换理论（Social Exchange Theory; 26%）。分析过程详见附录A。
图1 学科空间中的核心理论
理论与方法选择
图2展示了核心理论的定量与定性方法的方法学分布散点图，并呈现了两个理论集群。第一个集群包括公共行政的微观理论，主要涉及公共部门组织中个人的动机和行为，且显著倾向于定量方法，强度最高的为自我决定理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第二个集群包含公共行政的中观和宏观理论，涉及组织和社会层面。该集群中的理论与较高比例的概念性文章相关，整体方法学强度较低，在定量和定性方法的使用方面分布较为均衡。其中，实证方法使用强度最低的理论是民主理论（Democracy Theory）。分析方法详见附录A。
图2 核心理论与研究方法
理论与地理背景
公共行政领域与研究现象共同演化，其可能受区位的影响，不同地区的发展各异。当前公共行政学术研究的地理分布有限，而公共行政理论与所研究的社会现象密切相关，如果不考虑各国行政传统和哲学差异，其普遍性将受到威胁。例如，东方哲学产生了公共行政的独特方法，但仍很少被关注。
图3展示了两幅公共行政理论的世界地图及其相关的日冕图。从图中可以明显看出，公共行政学术研究的地理分布不均衡：使用核心理论的大多数作者隶属于北美（44.1%）或欧洲（40.3%）的机构，国家的引用情况也反映出西方国家的压倒性主导地位。
如果以根据大陆和行政传统聚类的国家多样性来衡量分布，分布最广的核心理论是社会交换理论和自我决定理论，可能因为微观层次的理论涉及人类互动和动机，是较为普遍的规范和机制。相比之下，制度理论（Institutional Theory）和协同/网络治理理论（Collaborative/Network Governance Theory）是分布最少的核心理论，可能因为中观和宏观层次的理论对行政系统和制度环境更加敏感。图3 地理环境中的核心理论
理论与性别
公共行政（PA）理论研究不仅致力于解释社会现象，其本身也是社会现象的产物。从规范和功能角度来看，参与公共行政理论的作者中的性别代表性值得关注的。本文分析集中在第一作者的性别，分析过程详见附录A，仅限于二元性别的区分。结果显示引用社会认同理论（Social Identity Theory）的作者性别代表性最为平衡，而引用企业行为理论（Behavioral Theory of the Firm）最不平衡。
理论与社会及实践的相关性
公共行政（PA）致力于公共利益和社会福祉，学术研究特别期望解决学术相关以外的问题。本文分析了PA学者在解决社会和实践相关问题时使用各种理论的程度。如果受众直接参与或作为研究的目标，称之为实践相关性；如果文章解决的是社会或环境问题，或通过大众媒体传播而不定义特定受众，称之为社会相关性。图4（原图5）显示了二者维度的雷达图，具体分析过程见附录A，第7.5步。图中，这个值由将圆圈分成内区（负值）和外区（正值）的线表示。实践相关性维度得分最高的核心理论是期望理论（Expectancy Theory），而得分最低的是制度理论。相比之下，社会相关性的面积保持在内圈内，远小于实践相关性。总的来说，当涉及实践者时，核心理论与样本中的其他理论差异不大，但在社会相关性方面显著不足。图4（原图5） 核心理论与相关性
综合结论
本文基于全部150个理论，与之前单独考察的背景因素结合，得到公共行政（PA）理论及其理论化过程的总体结论。表2中的相关分析提供了统计证据，进一步揭示背景因素之间及其与PA核心理论的关系。
其一，核心理论具有多学科特性。多学科程度与PA理论的中心性显著相关（表2）。相关性表明，理论在引用其他学科的文献中嵌入得越多，它在PA学术研究中的中心性就越强。具有高解释力的理论已经在各种学科中得到应用，如果学者们使用这些理论，他们将需要广泛关注PA以外领域的研究，利用其他领域的学术研究来充实理论可以增加其解释公共部门现象的能力。相关分析的进一步结果显示，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学科开放性比管理学、心理学和社会学更低，因为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引用比例与理论的中心群体显著负相关。研究地域方面，学科复杂程度与北美机构的机构隶属显著正相关（表2），非西方国家（按大洲和行政传统分类）与多学科理论化显著负相关。
其二，核心理论存在方法上的偏重。综合分析显示，进行实证研究的倾向与理论的中心度呈显著正相关（表2）。这一结果一方面可表明方法学上的成熟，另一方面也引发过于关注方法而忽视“纯”理论化的担忧。如果定性方法在构建新理论时最为有用，定量方法在测试和阐述现有理论时更为有用，那么在非西方研究中的强定量倾向现象需要被关注（表2）。这一发现的可能解释是理论化中的语言障碍。理解和解释文本中的意义是定性研究设计的核心，但这对非英语母语者来说显然更困难，他们可能更倾向于使用定量方法中更标准的、数字化的“语言”。这种倾向反过来可能会抑制发展中国家PA研究中的本土性。
其三，核心理论的社会相关性有限。相关分析表明，理论越核心，其社会相关性就越低。结果表明，方法学的严谨性与实践相关性之间并不存在矛盾。然而，PA学者往往以社会相关性为代价追求方法学强度（表2）。社会相关性与管理学、心理学的参考文献也呈显著负相关（大多数是微观理论的起源地），而与经济学和社会学的参考文献呈正相关（大多数是宏观理论的栖身地）。微观理论主要为PA内部组织的学术研究提供信息，限制了进一步解决社会背景问题的潜力。然而，当涉及实践相关性时，大多数相关系数会发生变化（表2）。微观理论更直接地面向实践者和政策制定者的近端受众，而宏观理论产生的“实用”含义则较少。
表2 均值和相关性
05 研究总结
本研究提供了一个关于公共行政（PA）理论和理论化的创新性和综合性视角，尽管本文超越了常规的综述方法，但分析程序的每一步都存在单独讨论的潜在局限，技术驱动的综述输出结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研究人员提供的输入内容和处理决策。
本文提取理论的清晰度在某种程度上有所不同，所识别的理论在范围和理论化水平上也存在差异，一些理论的地位甚至可能受到质疑。尽管存在这种不透明性，本综述展示了PA理论和理论化的多样性和活力。虽然缺乏本土理论可能被视为PA学术身份的威胁，但本文更愿意将理论多样性和开放性视为这种身份的一部分。本文也指出了PA理论化需要重新想象和更新的地方，比如微观和宏观理论在地理位置、研究方法方面之间的割裂。PA学者需要反思，未来的理论在多大程度上能够捕捉到全球各地发生的行政现象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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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贾子涵
校对 | 张斯涵
审核 | 高光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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