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杰：草木情义

文摘 2024-08-09 16:33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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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木情义

文/阮杰

我老家秦岭南坡广货街镇，生长着一棵有千年树龄的红豆杉。它高大而神秘，粗壮雄伟，仰头方能看到这棵红豆杉的树冠。树干离地不高即行分叉，每一枝，都粗壮有力，游龙般组成如伞的树冠。叶子茂密，看出无数根枝条的形状，阳光透过枝叶在大地上斑驳闪烁。老树皮上爬满了青苔，仿佛时光之手在这里逗留过。还有珙桐，也叫鸽子树，它花轻灵地蹁跹在绿叶间，像是在进行一场群鸽集会。整个山林的绿，都成了鸽子的背景，一阵风过，鸽子开始振羽起舞。这一刻，我、珙桐以及小小的昆虫们，共同沐浴着一片旭阳，一起呼吸着秦岭里的绿色空气。珙桐、红豆杉、华山新麦草加上南方红豆杉和独叶草，这5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是秦岭送给人类的礼物。对陕西乃至中国而言，秦岭及其承载的植物多样性，是不可多得、不可复制、可再生的。由于这些树是国家一级保护植物，非常稀有，前来观赏的游客络绎不绝。

浩瀚的秦岭绿海，亦涵养水源，制造出海量的氧气，维系着大气中的碳氧平衡。得天地之厚、气候之利，秦岭捧出特产的茶叶、核桃、山茱萸、柑橘、拐枣、木耳、道地药材等等，让秦岭里的山民生活幸福安稳。秦岭无闲草。“终南山，遍地宝，有病不用愁，上山扯把草。”草木，从古至今，都是当地百姓的福祉。更庆幸是有四种来自树上的食物，榆钱、柳芽、槐花和香椿。香椿的美味指数最高。困难岁月，大都是与豆腐一块儿凉拌，淋点平日舍不得吃的香油，是喝酒的小菜。我当年的农村老家的房前屋后都有香椿。开春之后，低处的枝叶都被人采去，这就逼着香椿必须往高里长。记忆里，香椿树都是直溜溜的，连个蹬脚的树杈都没有，即便是会爬树的老把式，也被大人告诫：“你娃子甭逞能，莫要为了嘴，摔断你狗日的腿！”一根长竹竿，上面绑把镰刀，把它钩下来。当竹竿也够不着的时候，香椿树仿佛一把云伞，抽枝展叶，与鸟儿们唠起家常。

在秦岭深山的宁陕，人们视栗子为“仙果”。每到金秋时节，栗子渐渐成熟，落地之时大家便起早贪黑，爬山越岭到很远的大山中去拾栗子，拾回去的栗子便精心保存起来，作为款待客人和馈赠亲朋好友的珍贵佳品。说起栗子还有一个美丽动听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有一年，天大旱，这里的人们辛勤播种的庄稼颗粒无收，人们只好到处流浪，以讨饭为生。有许许多多年老体弱的人被活生生地饿死，到处都能听到哀叹之声，一位姓栗的少女，不忍心看到乡亲们被活活折磨而死，就跋山涉水，历尽艰辛地为大伙们寻找食物，一次又一次地把食物送到大家的手里。

有一天，她同过去一样到深山野洼寻找食物，半路上，遇到一位银发飘飘的仙翁。仙翁送给她一颗酱红色野果和一只装有泉水的葫芦，要她赶紧返回家，在鸡叫之前把这颗野果种下，再浇上葫芦里的泉水，野果就会在一夜之间长成大树，结出满树果子，人们摘下这果子吃，便不会再饿死。栗子姑娘谢过仙翁，接过葫芦和果子，翻过九九八十一条岭，淌过八八六十四条河，好不容易走到村头，再也撑不住了，她把这颗不知名的果子和葫芦交给了乡亲们，吩咐了几句就倒下去了，闭上了双眼，离开了人世。大伙们含着热泪埋葬了姑娘，并按照她的嘱咐把野果种下去浇上水，果然，只过一夜，这颗野果就生长成了大树，结满了果子，乡亲们摘下了果子充饥，吃起来香甜可口。奇怪的是这棵树的果子再摘也摘不完，直到人们度过了灾年，才每年生长一次。后来，人们把这果子撒到满山遍岭，所以，这里的山山岭岭都长满了果子树。为了纪念栗子姑娘，便把这树起名为“栗子树”。每当栗子成熟之时，人们吃着这香甜的栗子时，都能听到祖辈们讲述这栗子姑娘的动人故事。

我一直坚信，每棵树，和每个人一样，都有生命，有灵魂。而且人和树还会对话，用心语交谈，彼此映照，互励相生。

人出生，成长，生活，奋斗。树也一样，发芽，生枝，开花，结果。有的树，虽然结不了果实，但仍然在四季变换着色彩，装点着岁月。当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树和树也是不一样的。有人想活成松柏，有人想活成杨柳，有人想活成橡树。人都有两面性，就像每一棵树，都有阴阳面一样。有时一棵树在我们眼里，就像我们在某些人眼里一样，是一文不值的，而在有些人眼里，却弥足珍贵。树叶在风中簌簌落下的声音，是叶对树的温情诉说。我很渴望下一场大雪。我想，树也一样。一场雪可以覆盖大地，温暖山川。春暖花开时，融化的雪水可以给任何一棵树补充营养，促其蓬勃生长。我和树一样，都需要一场雪的洗礼和滋润。

秦岭南麓的大山深处，冬无严寒，夏无酷热，水土丰美。虽是“九山半水半分田”，但山野却生长着各种各样的野菜：白蒿、马齿苋、荠菜、车前草、地地菜、灰条菜、苦苦菜、小蒜……最让我怀念的大抵四种：白蒿、苦苦菜、苜蓿芽、小蒜。初春，有一种细碎叶片的小草悄悄拱出地面。它不畏严寒，在春风中默默生长。这就是白蒿，当地人称之为“白艾蒿”，不仅是一味中药，更是早春的“黄金野菜”。白蒿为菊科植物大籽蒿的全草，具有清热利湿、凉血止血的功效，常用于治疗肺热咳嗽、咽喉肿痛、湿热黄疸等疾病。在过去，山里人常会在初春采食。鲜嫩的白蒿和腊肉是最佳搭档，白蒿炒腊肉是家乡的一道名菜，享有“登盘香脆嫩，风味冠春蔬”的美誉。要做好这道菜，得把摘来的白蒿放入盆中，清水浸养两天，再将白蒿除根，剩下的嫩茎切成半寸长，把腊肉切成丝。用旺火爆炒腊肉，加入白蒿嫩茎和大葱煸炒。最后，加入调料，起锅时淋上麻油即成。腊肉金黄，白蒿青白，夹上一筷子，脆嫩爽口，醇香柔润……每每想起，唇齿间总是一阵回味。

然而，我可敬的还有草，它的生命力异常顽强，意志力格外强大，既不会轻易被剿灭，也不会随意被打倒。我时而想起从小就诵读的那首：“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脍炙人口的诗。所以，你想草哪怕遭受白眼，哪怕风霜践踏，哪怕牛羊啃食，哪怕冰雪覆盖，哪怕烈火焚毁，只要心还在，根未除，就能起死回生，并在适宜的气候里，用细细的嫩芽，捅破土层的封堵，探出毛茸茸的头颅和笑盈盈的脸庞，以显示自己不屈不挠的存在。这时，我还会常常回忆起孩提时代，用一双稚嫩的手一边战战兢兢地割着猪草，一边哼着大人早晚喂猪时常叨的顺口溜：“割猪草、喂猪儿，猪儿吃草胖又圆，胖又圆，赚些钱来好过年”。哼着哼着，涌上心头的是快乐、勇气和希望。那个年头，农家户喂猪可不像现在这样用三、五个月饲料就能把猪催肥，全靠吃一些猪草外加一些糠、糟子之类的来精心喂养，故而，一般都是一年才喂养成出栏生猪。待到年关卖钱时，父母总是毫不吝啬地拿出一、二十元钱给我们，还不忘捎上“以后割猪草跑勤快点儿”的话语，那高兴劲儿，准让我们兴奋好几天咧！

年幼时，妈妈经常教导我：农村的娃儿就是要多沾黄泥巴的气息、多闻猪草味的清香，这样长大后自己才能独立过日子。是啊，转眼间，我也是不惑之年了，农村的活儿都能够顺手拈来。岁月如流，“割猪草” 已成为历史，这对尚处于童年的下一代来讲已然是一个很陌生的东西。有的虽长在农村，没有猪草香，还有稻花香、荷花香什么的，身上也少不了农村娃的气息味儿。我想，为什么今天很多地方都在开展农耕专题亲子体验活动，那不仅是要让我们的孩子认识和了解传统农耕文化，更是要让他们有个拥抱泥土芳香的接地气的成长过程。

不是每一棵植物，都能成为参天大树；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人中龙凤。无法成为树中大树与人中龙凤，那么就做一棵草，做一个凡人，对他人有益，对世界无害，安守本分，自尊自爱，不追流云，不羡花红，不在霜中折腰，不在风中移位，如此，也就超越了小草的层次，超越了凡人的境界，既不再低矮，亦不再平凡。

作

者

简

介

阮杰，（曾用名阮仕魁）当过教师、搞过文学创作、也曾在宁陕县委宣传部、县委通讯组；县科技局、县委农工部担任过领导职务；现为陕西省作家协会、书法家协会、民间文艺家协会、散文学会会员；陕西各界书画院理事；安康市作家协会、民间文艺家协会常务理事；省散文学会安康分会监事。宁陕县原文联主席（2012―2021年）、现任县作协荣誉主席、县书画协会艺术顾问、县摄影协会监事。

业余时间，勤奋创作，先后在《人民日报》《美文》《延河》《散文视野》《陕西日报》《西部法制报》《安康日报》等公开发表散文、诗歌、报告文学等60余万字；主编有《秦岭笔会文学报》《山水画卷秦岭绿都》《子午演翠》《华夏魅影/醉美宁陕》《彩笔绘小康》《秦岭精粹绿·都宁陕》等文学、书画摄影集20多部；著作有《山水一方》、散文集《秦岭是座父亲山》由陕西旅游出版社出版发行；书法摄影作品先后多次入选中省市各类展览并获大奖数10次，其中1999年书法小行楷作品入选中国文联、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在郑州举办的庆澳门回归全国美术书法大展并获金奖；2009年在陕西省公务员书画展中获三等奖。书法作品被省市县多家单位和个人收藏。其事迹文章入选《全国先进模范事迹汇编》《华夏文化名人录》等。

流量为妃，我为王

三秦散文家，散文名家的家、散文作家的家。

流量时代，散文家不乏真诚，但更需虔诚：从心出发，虔诚的写我。流量为妃，我为王。

在王和妃的帝国里：

做人，上善若水，天人合一；

写文，上散若水，天我合一。

这里，是散文的家园，心灵的帝国。来，握屏筑巢，抵御浮躁，澄澈灵魂。期待心灵的核辐射，辐射三秦，辐射中国

——燕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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