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飞：舌尖上的莲花（《秦岭》专刊文选34）

文摘 2024-07-29 00:24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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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莲花

文/王飞

印度高僧鸠摩罗什的心里又一次充满着巨大的痛楚，他不能入睡，徐缓走出僧房，在一地的月光里久久徘徊着。

我的智慧和定力哪去了，为什么脱离不了这个痛苦，不能这样下去了，我，罪业深重，佛祖拯救我！鸠摩罗什向着西方礼拜，突凸的前额伏在冰凉的石板上面，纹丝不动。

那一天，后秦皇帝姚兴御驾长安逍遥园，赏过园中艳艳的桃花后，移步来到西明阁看望他敬重的国师鸠摩罗什。罗什和弟子们专心致志地翻译着印度梵文《金刚经》。尽管园内桃红柳绿，一派好景致，可罗什心无旁骛，思想沉浸在梵文和汉文两种文字语言的意义会通中去了。罗什翻阅了魏晋诸朝汉译的佛经，感到多是一些生涩不流畅的作品，并且与梵文原本差异很大，词不达意，纰错百出。罗什羁留后凉国（今甘肃武威）十七年期间，对中原风土民情了如指掌，特别是运用汉语言文字娴熟自如，加之罗什博学多闻兼具深厚的文学素养，有较强的文学鉴赏力和表达力。因而，罗什觉得，翻译佛的经典必须兼顾信与达，二者不能偏废。翻译在力求不失原意之外，还更要注意保存原本的语趣，务使译文达到自然生动而契合妙义的标准。罗什自幼大量博览了印度古籍，对梵文亦有着较深的根底。罗什根据这些认知，在以后的译文过程中，逐渐地创造了一种兼具外来语与汉语相调和之美的文体。经罗什新译的《法华经》《维摩诘经》《阿弥陀经》《金刚经》等经典，辞理婉约，文笔空灵，韵味深长。

秦王姚兴兴致勃勃地站在罗什身后，看着眉毛近白的罗什挥笔如神把天书一样的梵文译成词藻优美的汉文，不禁喝彩道：妙啊！罗什离座，欲跪，姚兴连忙搀扶：国师，无须多礼。

罗什唤弟子为皇帝献上从终南山圭峰上采来的新芽青茶。姚兴啜饮，满口溢香，龙颜大悦。后秦王姚兴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自做太子时便闻罗什盛名。其实，后秦建国初期，开国皇帝苻坚就有迎请罗什来东土弘扬佛法的念头。建元九年，太史夜观星象，发觉西域方向的边野示现出一颗光明四射的星星，奏帝。苻坚说：朕闻龟兹国（今新疆库东），有位鸠摩罗什的大智德人，莫非就是他吧。之后，苻坚派骁骑将军吕光出兵西域，临行嘱咐吕光攻克龟兹速将鸠摩罗什送入朝都。吕光破龟兹，载罗什而归，至凉州（今甘肃武威）听说苻坚被姚苌所杀，即据凉州自立为凉王。罗什在凉国滞留长达十七年。吕光看罗什尚小，不知他智慧的高深，把他当凡夫俗子来戏弄。吕光强迫罗什与龟兹公主成亲，罗什苦苦相辞，吕光又命罗什骑猛牛乘恶马，想看他从牛背和马背颠落的滑稽相。姚苌即位后，屡派人来凉国邀请罗什，吕光始终不允。姚苌死后，姚兴登基，复请不允。吕光死后，其子吕隆继位，仍不应允。姚兴一怒之下，出兵伐凉，亲迎罗什至长安，以国师礼待。罗什已五十八岁，从此开始译经事业。

姚兴和罗什品味着淡茶，谈论着佛法中的精义。姚兴将心中的疑惑告诉给罗什，希望罗什能够解答。姚兴问：国师，前日朕在诵颂经文时见到了金光灿灿的释迦牟尼佛，不知朕所见的佛是禅定中产生的还是外来的，如果是定中的佛，那这个佛应该是虚妄的。罗什答：陛下所见的佛，不管是内心产生的，还是外来的，都是虚妄的，佛身没有定相，不可以实有论。姚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应该如何来理解空？罗什微笑着回答：所谓空，乃是自性空，以色而论，色本体就是空的，这种空不是任何人强加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啊……姚兴恍然顿悟，喜不自胜，拊掌道：我明白了，您的法理使我心里的迷雾全部散了，现在充满了阳光。姚兴看着年事渐高的罗什，心想：圣僧如果能够再年轻一些就好了，如果他一旦去世了，法种无传，谁来护法辅国。姚兴眉宇紧锁，忧郁起来。有宫女从面前经过，姚兴暗颂阿弥陀佛，办法有了。

翌日，皇宫的禁卫官奉诏给西明阁送来了十名貌美的娼妓，姚兴诏令罗什接纳以“广弘法嗣”。罗什接过诏书，内心百感交集，这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罗什七岁出家以来，一直企望能够全身心地潜修佛法，真正彻底地做到一尘不染，五蕴皆空，可命运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甚至有时捉弄他。后凉国时吕光曾逼迫罗什成婚，罗什请辞不成，忍辱应允。妻子与他生活了十余年，他们一同骑着高大的骆驼，衣袂飘飘地前往长安时，妻子却病逝在茫茫的沙漠之中。罗什没有眼泪，没有悲伤，心里反而有种结束了一段孽缘的欢欣和清静。

鸠摩罗什圆寂于西安（草堂寺）

想我罗什毕生理疗世间的精神苦难，追求普渡芸芸众生的伟大事业。自己有着冰山雪莲一般冰清玉洁的品质，大彻大悟的智慧，还贪嗔什么？我受世人尊爱，西域诸国讲法时，西域王们会长跪于地，让我踩着他们的膝登上法坛。龟兹国王命人昼夜为我建造金制狮子宝座，上面铺着耀明的锦绣坐褥，恭请我升座讲法。作为僧人还能有什么比这些更光荣？！但我真的崇高吗？我未能摒除六根，一次又一次被邪恶所诱惑。这些妖媚的妓女是魔，她们在毁坏我的智慧根基，扰乱我的修持啊，我把自己送进了地狱！罗什深深地忏悔着，那些矛盾交织的痛苦似排山倒海的海浪一阵阵拍击着他煎熬的心灵。

罗什明白违逆圣命会是什么结果。夜里，罗什悄然搬出了僧房，迁住他处。年轻的红尘女子们跟在他身后。她们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气洋洋，她们谁也不会意会到，她们自由了，脱离罪恶了，悲哀的高僧罗什却在痛苦中沉陷了。

门徒对罗什产生了轻慢之心，有人仿效也和妓女住在一起。一天，罗什集合大众，端起盛满铁针的佛钵，面色凝然地说：如果各位能学我将这一钵的铁针吞下，就可学我的行为。否则，希望大家各自安心修行，谨守戒律，切莫再滋生妄想！说完，立刻把那满钵的铁针吞下，宛如吃饭般轻松。大众面如土色，惭愧不已。

罗什祈求佛祖能够宽恕他，渴求灵魂的再次重生。他的老师鸠摩罗叉来到关中，罗什前去礼拜。鸠摩罗叉问罗什：你在东土有殊胜的因缘，受法的弟子有多少人？罗什回答道：东土的经律尚不完备，新经和绪论大部分是由我传译，有三千徒众跟我学法，但是，我……业障深重，没有依照师父的教诲。罗什在说经讲法时，曾多次自嘲自己只知取臭泥，而不知采臭泥中的莲花。

后秦弘始十五年四月十三日，罗什用过早膳，开始坐禅，为自己念咒加持。这几天，他的身体有点小恙，医生认为不要紧。弟子们很爱护罗什，昨天请来了尼泊尔僧人为他做法事祷祝健康。罗什停止了坐禅，睁开那双明亮的眼睛，召唤道生、僧肇、道融和僧睿众弟子。罗什微笑着，说：我要走了……顿时，哭声一片。大弟子道生示意大家安静。罗什继续说着：我此生愚昧，译经三百余卷，但愿所译出的经典能够传之后世，到处流通，如果我译出的经典没有谬误，准确表达了佛意，在我的肉身焚化后，舌头不会焦烂。说完，罗什安然圆寂。

弟子们依天竺（今印度）习俗焚化罗什，火化形碎，他们果然在灰烬中捡到了完好无损的舌根舍利子。西域各国闻之，贡献八宝玉石塔，葬舌根舍利于塔下。当年，舍利塔前的一眼井里，生出了一株青色的莲花。素洁的莲花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美丽，晨风微微吹动了层层的花瓣，散发出幽幽的清香。众人启井视之，惊异地发现莲花的根柢蔓连着鸠摩罗什的舌根舍利。后秦皇帝姚兴，在长安城外，低垂着高贵的头颅，双手合十，跪倒在圣洁的莲花面前。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王飞，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作家协会会员，全国工商联景区分会理事。曾获第三届、第五届冰心散文奖、第三届柳青文学奖、第二十四届孙犁散文奖、首届中国徐霞客游记文学奖、全国首届青年散文大奖赛冠军、第六届陕西青年文学奖、首届全国旅游文学金奖等多项。作品被国内二十多个省市选入高考语文模拟阅读题；选入《名作欣赏》全国青少年文学名作选读等。荣获西安市委“西安百名优秀青年文艺人才”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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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量为妃，我为王

三秦散文家，散文名家的家、散文作家的家。

流量时代，散文家不乏真诚，但更需虔诚：从心出发，虔诚的写我。流量为妃，我为王。

在王和妃的帝国里：

做人，上善若水，天人合一；

写文，上散若水，天我合一。

这里，是散文的家园，心灵的帝国。来，握屏筑巢，抵御浮躁，澄澈灵魂。期待心灵的核辐射，辐射三秦，辐射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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