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晓瑛:隔河相望的村子(《秦岭》专刊文选53)

文摘   2024-08-03 00:45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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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河相望的村子

苗晓瑛


周家庄和香积寺是隔河相望的两个村子,以潏河为界,西岸是周家庄,东岸是香积寺。


小时候,一群孩子站在高崖上向对岸齐声喊道:“香积寺卖菜,出来一伙妖怪。”对岸的孩子也不示弱,回击声音更加高昂:“周坊 (周家庄) 打箔子,出来一伙野骡子。”孩子们的喊声反映了当时两个村子的副业实情。 


的确,香积寺人菜务弄得好,周家庄人箔子打得嘹。香积寺人务弄菜的手艺在长安区郭杜镇一带家喻户晓,菜的种类繁多,有大葱、韭菜、蒜苗、大炮辣子、尖辣子、西红柿、黄瓜、笋瓜、洋芋、豇豆和茄子,这些新鲜水灵的蔬菜无污染、无公害,好吃不贵。在蔬菜成熟的季节,菜农挑着担子一闪一闪地通过潏河上的小木桥来到周家庄,一边走一边大声吆喝:“卖菜咧!卖菜咧!菜便宜卖咧,不好不 要钱咧,快来买咧!”听见吆喝声,屋里头的人边解围裙边往街道上跑,街头巷尾的人也凑上去看热闹。挤到前头的人看着嫩嫩的菜硬是鸡蛋里挑骨头,不是嫌菜里的黄叶子没择净,就是嫌菜捆得不整齐,目的就是想把价格扳下来。


常言道:“从南京到北京,买家不如卖家精。”这话一点儿不假。卖家满脸赔笑不急不恼,心里明白谈嫌才是买主,就主动降个一两分钱,大家都围上来你几斤,我几斤,不到一晌菜就卖得精光。买菜的人得了便宜高兴,卖菜的薄利多销图个轻松,口袋揣着钞票,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回了家。




说起香积寺,就想到了闻名遐迩的千年古塔,这是佛教净土宗门徒为纪念祖师善导而修建的,称为善导古塔。昔日古塔高耸,云雾缭绕,古木参天,诗人王维曾在《过香积寺》诗中写道:


不知香积寺,
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
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
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
安禅制毒龙。


如今诗人笔下的云峰、泉声、危石已成为遥远的过去,但古刹钟声仍在,薄暮依旧。幽静的寺院,青砖铺路,草木 清新,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方圆几十里的人都来此 焚香礼佛,祈福求安。


儿时的我常和发小儿丽丽去香积寺她舅家玩。丽丽外婆浅灰色大襟衣裳,黑色绵绸布裤,脚踝处用细带扎紧裤 脚,露出两只小脚,俗名“尜尜脚”,美称“三寸金莲”。外婆是民国初年生人,小时候缠过脚,走起路来脚抬不高,腿迈不开,只能碎步行走,看起来很别扭。外婆一摇三摆地去地里摘来黄瓜给我们吃,还带我们去寺里转悠。外婆是虔诚的礼佛人,每逢初一、十五必去寺里拜祭,寺里人还拿供果给我们吃。


每年到了香积寺过会这一天,周家庄几乎是万人空巷走 亲戚。原因是两个村都有副业,相对没有副业的其他村子, 村民手头宽裕些,多少有几个零花钱;加之两村只有一河之隔,走动起来方便,有个事也好照应,所以结亲得多了,亲戚自然也多了起来。


我家没有香积寺的亲戚,我却常和舅家在香积寺的丽丽 去那里玩。丽丽舅舅是个民办教师,见了我们总要问起学习 情况,还给我们教唐诗、讲故事呢。记得有一次舅舅问:“你俩都是周家庄的孩子对吧?”我们连连点头。“那你们知道周家庄的人为什么都不姓周吗?”我俩对视了一眼,想想也是,村里只有刘、苗两大姓氏,于是茫然地望着舅舅。舅舅一字一句地讲起了“三害冢”的故事。


相传有一个名叫周处的少年,不务正业,欺凌乡里。一日,见一老者咳声而泣,便问何因。老者答曰:“三害不除, 民无安日。”周处问:“何为‘三害’?”老者说:“南山虎、 河中蛟,还有你周处。”周处听后极为震动,便上山打死猛虎,下河杀掉蛟龙,从此弃恶从善,一心向学,成为西晋御史中丞、大将军。说到这儿,他用手指了一下我们村南的大冢继续说:“那就是西晋将军周处之墓,后来守墓处发展成村,可这些守墓人并非周处的后人,所以你们周家庄人不姓周。”


我俩认真地听着,并牢记心中,对舅舅充满了敬佩之情。工作以后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就将同样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潏河西岸的周家庄也是一块风水宝地。村子沿河而设,河道里长满了茂密的芋子,20世纪50年代至80年代中期, 周家庄人在农闲季节从事打箔子的副业。当周边村子的人正在享受清闲的时候,周家庄人已经忙活开了;女娃们纺绳子,妇女们通芋子,男人们打箔子。


每年到了芋子成熟的季节,生产队的青壮年们就去割芋捆成一抱粗的大捆运送到场里。生产队根据芋子的长短、粗细、周正程度合理搭配,采取抓阄的办法叫号领取。村民们手里捏着抽到的编号,耐心等待。有的席地而坐,有的靠着树圪蹴着,有的站在高高的土堆上仰脖翘望。分到芋子后,再用架子车一车车地拉回家,家家户户的后院里就堆满了芋子。看到这些芋子,我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发愁,高兴的是芋子能打成箔子换钱买新衣,发愁的是这么多芋子猴年马月才能通完。


通芋子前先要解开晾干,把芋子斜靠在长木凳子上,一根根地抽出,剥去外皮的叶子备用。如果说通芋子是个零碎 活,那打箔子就是一种手艺活、功夫活。


走进周家庄,到处都是噼里啪啦打箔子的声音。人们在 不足两尺宽的夹道里,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左胳肢窝夹着 打箔刀子,右手不停地抡着小木槌,打到箔子上发出乒乒乓 乓的响声像演似在奏一首别具风格的交响曲。打好的箔子交到镇上的收购站,换来的钱可以美 美地饱餐一顿,再给媳妇和娃娃捎回好多东西,那种愉悦和满足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和体会的。


随着社会的发展,瓦房、土坯房逐渐被水泥钢筋楼房所取代,过度的挖沙开采毁坏了潏河,芋子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壤,箔子也失去了市场,淡出了人们的视野。而今,两个村子从前的副业早已不复存在,而高崖上孩子们的喊声,依旧是我记忆中挥之不去的梦……


   2023年7月28日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苗晓瑛,陕西省西安市长安郭杜人。陕西散文学会会员,陕西柳青文学研究会会员,长安作协理事、散文委员会副主任,政协长安文史员。文章散见于报刊杂志和网络媒体。


《秦岭》专刊文选


流量为妃,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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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和妃的帝国里:

做人,上善若水,天人合一;

写文,上散若水,天我合一。

这里,是散文的家园,心灵的帝国。来,握屏筑巢,抵御浮躁,澄澈灵魂。期待心灵的核辐射,辐射三秦,辐射中国  

 

      ——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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