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乾隆年间,闽浙总督陈辉祖进京述职,返回时绕道去了甘肃,一来看望一下在理环县做知县的弟弟,二来想欣赏一下当地黄土高原的风光。
为了不惊动地方官员,他和随从乔装成商旅模样。
这天,陈辉祖一行来到兰州府。在街上闲逛时,他发现一处玉器店。这玉器店规模很大,装潢考究,又处在最繁华的闹市,肯定非同一般,爱好珍宝玉器的他怎能放过这个机会?
进了玉器店,陈辉祖逐一观看,货架上的玉器虽说质量上乘、雕工精细,可让他眼前一亮的东西一件也没有。
他的轻声叹气引起了店老板的注意,老板问他有没有看中的玉器,可以便宜卖给他。陈辉祖摇了摇头,说玉器虽好,却算不上奇珍异宝。
老板明白遇到了行家,盯着他看了半天,然后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在下店中有件镇店之宝,不知贵客想不想看看?不过價钱太高,一般人买不起。”
银子对于陈辉祖来说不是问题,他面色平静地点点头,便随着老板进了内室。老板安排他喝茶等待,很快就捧出一个檀木雕花的方盒。
待老板打开盒子,露出里面的东西时,陈辉祖眼睛不由得直了,一个用绝顶白玉雕刻而成的瓶子,玉质晶莹剔透,全身通白,没有一丝杂色,瓶身上雕刻的鱼戏莲叶图,鱼儿嬉戏,莲叶舞动,更是栩栩如生。看来今天真是遇上了宝贝!陈辉祖心中暗喜,表面上却波澜不惊。
老板看不出陈辉祖的心思,便开始介绍说:“此瓶名叫白玉瓶,不仅玉质雕工天下无双,还有一个更为绝妙之处,就是瓶中装满水时,你会看到风吹荷动,鱼儿游泳。”
陈辉祖不信,老板便让伙计打来一壶清水,倒入瓶中。还真别说,画中的情景真如老板所说,即便陈辉祖镇定有加,依然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没等陈辉祖发问,老板叹了口气说:“本来这镇店之宝是不卖的,可眼下遇到了特殊情况才不得不转手。
看您是外乡人,在下才敢拿来出售。您要是识货的话,一万两银子绝对是个便宜价,不知贵客买不买?”
一万两银子买下白玉瓶,可谓捡了个大便宜,要是在家,陈辉祖会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可眼下他却买不起。
虽说进京时他带了不少银票,可该送的都送出去了,当前身上银子总共也不超过五千两。不过,陈辉祖也已想好了对策,弟弟任职县府离此不远,只要见到他,银子也就有了。
“这白玉瓶本爷要了,只不过身上暂时没这么多银子,你容本爷几天时间去借钱,并多付五百两银子利息……”陈辉祖正说着,店里的伙计慌慌张张地跑来,结结巴巴地说:“老——老板,不好——了,布政使大人的——管家硬闯——闯进来了!”
老板听后,吓得面如土色,急忙收起白玉瓶,可惜还是慢了一点儿,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带着两个彪悍的打手急冲冲闯进来,拦在老板的身前。
那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一把抢过白玉瓶,嘿嘿冷笑道:“周老板不是说没有什么白玉瓶吗?这是什么东西呀?这个瓶子老子一千两银子买了!”说完从怀中掏出张银票,往周老板身上一扔,转身扬长而去。
随从想出手阻拦,陈辉祖急忙用眼神制止,在别人的地盘上,不知深浅不便出头。周老板捧着银票,双手颤抖着,欲哭无泪。
陈辉祖问此人既然是布政使的管家,为何抢走白玉瓶?难道不懂王法?过了好长时间,周老板才哀声说道:“此人仗着布政使大人,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他不知从哪儿探听到本店有白玉瓶,几次询问,都被在下给糊弄过去。
在下出售白玉瓶就是怕他来抢,没想到还是失算了。这些当官的有几个怕王法的呢?一个白玉瓶让在下损失了九千两银子,天理何在啊!”
没了白玉瓶,周老板只能自认倒霉,陈辉祖不便久留,告辞而去。
这个布政使陈辉祖认识,叫王亶望,同朝为官,虽说交情不深,可彼此也算熟悉。因为太喜欢这个白玉瓶,陈辉祖一心想把它弄到手。
既然瓶子被王亶望的管家抢走,那就得去找他。怎样才能得到白玉瓶呢?走着走着,陈辉祖便有了主意。
自己是总督,又是巡抚,官职比布政使大一级,虽说不是直接管辖,可亲自登门拜访,花银子去买白玉瓶,想他王亶望不会不给这个面子。为了不出意外,陈辉祖不再急着去看弟弟,而是马不停蹄地去找王亶望。
陈辉祖亮明身份,进了王府,自然受到王亶望的热情招待。饭桌之上,他问起白玉瓶的事,王亶望摇头说不知道。为了得到白玉瓶,陈辉祖不得不把上午在玉器店的事说了一遍,不过为了照顾王亶望的面子,他只是说管家抢先把白玉瓶买走了,并没提强买之事。
话说到这个分上,王亶望即使再小气,也不得不把管家叫来。管家来了,手中捧着的正是白玉瓶。他并没认出陈辉祖,而是一脸谄媚地介绍白玉瓶的妙处。王亶望爱不释手,把玩一番后,把白玉瓶交给了陈辉祖。
看得出来王亶望也十分喜欢这个白玉瓶,因交情不深,陈辉祖不好开口直接讨要,他一边欣赏白玉瓶,一边不经意地说道:“兄弟我有个小小的嗜好,就是喜欢收藏玉器,希望王兄能忍痛割爱,把玉瓶卖给在下。
管家花费一千两银子,我出两千两,不知王兄能否满足我这个愿望?”他的话绵里藏针,不仅不白要,还用管家硬抢白玉瓶的事将了王亶望一军。
王亶望呵呵一笑:“陈兄说哪里话,虽说白玉瓶是件宝贝,陈兄喜欢,本应相送,区区一千两银子,何足挂齿?再说,令弟跟着兄弟我做官,咱们也算是一家人,岂能见外?可皇上七十大寿在即,眼下兄弟正为送寿礼一事着急,这白玉瓶正好派上用场,如果不是献给皇上,在下一定满足陈兄的心愿。”
这招很厉害,陈辉祖再打白玉瓶的主意,就是跟皇上过不去;再说弟弟在王亶望手下当官,他也不能撕破脸皮把管家强买白玉瓶的事捅出去。
得不到白玉瓶,陈辉祖心里一直有块阴影,他恨恨地说道:“姓王的,以后千万别落到老子手上,到时有你好看!”
陈辉祖一直对白玉瓶念念不忘,后来他打听到王亶望果然把白玉瓶和一批宝物送给了皇上做寿礼,王亶望还因此升了官,做了陕甘总督,兼任浙江巡抚。
因为他送的礼太多,皇上又有“进九回三”的习惯,竟把白玉瓶退给了王亶望。
这事让陈辉祖恨得牙根痒痒,可如今王亶望跟他平级,再打白玉瓶的主意已经不可能了。为了出口怨气,他向很多人透露了王亶望拥有白玉瓶的秘密。
事情的变化有时往往出乎人的意料,两年之后,王亶望因冒赈案获罪,陈辉祖奉皇上之命去抄家抓人。他高兴坏了,这下白玉瓶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了,一块心病终于可以解决了。
抄家时,官兵把王亶望的府邸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金银珠宝翡翠玉器足足装了几百箱。陈辉祖对着抄家名册一一检查,独独不见白玉瓶。这么珍贵的宝物,王亶望肯定藏在了一个秘密之处。为了找到白玉瓶,陈辉祖提审了王亶望。
王亶望說白玉瓶丢了,陈辉祖问:“什么时候丢的?如何弄丢的?谁可以证明?”王亶望说得吞吞吐吐,漏洞百出。陈辉祖不想浪费时间,以杀其家人相要挟,王亶望不得不实话实说,他把最贵重的一箱宝贝沉在了院中的井底。
这箱宝物足足有三四十件,个个精美绝伦,价值不菲。几年来的夙愿终于实现了,陈辉祖不仅侵吞了白玉瓶和一箱宝贝,还调包了一些原来查抄的珍贵之物。他拟了一份假抄家名册,和几百箱珠宝玉器一起送到了京城。
因抄家有功,乾隆皇帝龙颜大悦,赏赐了陈辉祖不少绫罗绸缎。第二天,皇上单独召见他,不过这次却面如寒霜。陈辉祖不知皇上为什么不开心,小心翼翼地问出了什么事,皇上手持抄家名册,冷冷地问道:“爱卿抄家是不是没用心啊?”
陈辉祖做事十分隐蔽,而且经手抄家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他断定皇上不会知晓他偷梁换柱之事,皇上此问,肯定是吓唬他,如果主动坦白,定会被怪罪处罚,于是便信誓旦旦地保证:“微臣抄家时尽心尽力,屋里屋外掘地三尺,所有财物全部登记在册,一件不少,不知圣上何出此言?”
皇上见陈辉祖说得理直气壮,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沉思片刻说:“王亶望贪腐成性,朕怕爱卿抄家时不尽心竭力,以至于漏掉贵重的东西,看来朕的担心是多余的。爱卿来一次京城不容易,就多住些时日,朕要好好慰劳你。”陈辉祖听后长出一口气。
一个月后,还没离开京城的陈辉祖被乾隆下了大狱,他拼命喊冤,当看到真实抄家名册时,他知道完了。原来陈辉祖在京城吃喝玩乐的一个月里,皇上偷偷派人去调查抄家之事。因为大意,陈辉祖并没销毁真实的抄家底册。
陈辉祖偷梁换柱侵吞抄家珍宝的事出来后,他多年来贪赃枉法的事也浮出水面,很快就被皇上赐死在狱中。
他至死都没弄明白哪里出了纰漏,虽然当年白玉瓶被王亶望稍作处理,皇上被其蒙蔽,把它退还给王亶望,可听到关于白玉瓶的奇特之处时,还是勾起了皇上的兴致,起了拥有之心,不然皇上也不会派人暗中调查陈辉祖抄家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