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斯与郭敬明，小镇青年的悲歌
文摘
2024-07-30 16:44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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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来没有看完过万斯的作品，不管是成名作《乡下人的悲歌》、还是同名改编电影，甚至是他一场十四分钟的演讲——太苦了真的，这人字里行间满是对出身的仇恨。仇恨扭曲了万斯的表达，他讲毫不相干的话题，也会突然说回童年创伤，接着开始讲自己伪装自由派精英的痛苦经历。这导致万斯一点也不讨人喜欢。当万斯学着像成功人士一样自嘲时，观众也因为他那张满是阴鸷的胖脸，而鲜少发出笑声。
万斯最近被批评最多的言论，来自三年前的一场电视采访：实际统治国家的人，是那些不生孩子、爱养猫的女人，比如哈里斯、AOC。整个民主党的未来都由这些人掌控，但她们却对国家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这种话当然是错误的，但中国网友应该很容易理解其真实含义——年轻平庸男性的愤怒。社交媒体的女性健身照下，总有人开黄腔，造出「单车媛」等骂人词。女生晒出自己和猫狗的合影，也会有年轻男性恶意评论。在仇恨比自己过得好的人群上，虎扑老哥和美国副总统候选人并没有太大区别。只是虎扑老哥文化程度太低，又不读文科，不会借助铁锈带、社会资本等高级词汇完整表达理念。万斯，一个参加过海军陆战队、做风险投资的耶鲁法学博士，就可以将愤怒指向自由派城市女性，将问题归咎于侵犯本国劳工利益的外国移民。他反复提到自己的出身背景，好像那个衰落破败的俄亥俄州工业小镇，构成他奋斗的全部动力来源。可能确实如此，人很难掩盖强烈的恨意。万斯如此仇恨出身，甚至不惜变成所有人都讨厌的变色龙。长远来看，出身对人的影响，要远大于某种理念。如同郭敬明。我也从来没有看完过郭敬明的作品。郭敬明写自己坐在恒隆商场门口，仔细看路人的鞋子包包是什么奢侈品牌。有人统计过，《小时代》里，奢侈品牌出现次数高达110次。这种欲望表现得太过赤裸。可能因为郭敬明当时还不懂得掩饰，也可能整个10年代左右的中国社会，全是赤裸的欲望表现。今天，如果有人要表达郭敬明想表达的，他肯定不会写恒隆和奢侈品，可能写在学术酒吧和人类学博士搭不上话，转而偷听其他年轻人在谈论结构主义、区块链和技术平权。郭敬明曾经反复描写的奢侈品牌，今天的表述是Gap经历、Fine dinning和社会学文凭。十多年过去，人们对于欲望的表述更加克制、精巧，学会了欲擒故纵和假装松弛。社会资本，这就是万斯反复诉说自己没有的社会资本。有一套潜规则规范着体面的年轻人，什么举止是得体的，如何正确举起一杯香槟；什么话题太过赤裸，显得自己没有受过良好教育。郭敬明现在有了社会资本，他在静安区买下数幢洋房，还被尊称为导演。万斯主动放弃了社会资本，他在演讲中放肆谈论他曾经渴望拥有的一切。当然，他可能借此获得更丰厚的利益——真正的统治国家的权力。但是，人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出身。青年经历会像诅咒一样，永远纠缠着自己。直到某一天，欲望彻底爆发，将自己曾经的伪装，以愤怒和暴力向社会加倍奉还，如同预言的自我实现。万斯试图过假装自己是自由派精英，现在他用下流恶毒的语言，攻击曾经的欲望投影。郭敬明没有彻底地黑化，他为抄袭经历道歉，甘愿销声匿迹地蛰伏几年，终于等来了复出机会，用化名再次导演影片。不管是胆色不够，还是社会条件不同，郭敬明终于成为了上流社会的一部分。《高老头》最后，曾经善良的外省大学生拉斯蒂涅，目睹了巴黎贵族社会的残酷无耻，渴望讨好大人物的高老头被敲骨吸髓，最后病死小旅馆，甚至买不起一口棺材。他站在高老头的墓旁，看着巴黎满城灯火，发出恶魔的低语——「现在，咱俩来较量较量吧！」后来，就是彻底黑化的拉斯蒂涅一路往上爬的故事了。他放下一切道德体面，残酷地抛弃情人，成为帝国伯爵和内阁大臣。并在自己的任内，目睹了贵族彻底衰落、像他自己这样无耻的资产阶级崛起。
再后来，革命之年和巴黎公社来了。1848年，全欧洲的知识分子、中下阶级和资产阶级联合起来，彻底推翻了贵族的统治。1871年，巴黎的知识分子、中下阶级联合起来，试图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革命暂时失败。当年，在高老头的墓旁，现实里的拉斯蒂涅下令，枪毙了最后一批巴黎公社社员。万斯这样的人，卑鄙无耻又满腔仇恨。为了往上爬，他愿意出卖自己的灵魂，召唤出残酷暴力的斗争。但是，到了行业、社会、国家需要变革的时候，人民会召唤出这样的人。他们来自利益受损的小镇，来自距离首都遥远的外省，来自潮流思想普及不到的县城。他们依靠赤裸的欲望指引，凭借原始的本能行动，不理会旧制度与传统、新潮流与道德。他们拿到权力，大地要起刀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