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乡下人刘甲背着一笼鸡入城叫卖,浦五房的伙计把他叫来看鸡,由于议价没有达成一致,又将鸡退还给刘甲。
刘甲查点笼子中的鸡,少了一只,向伙计索讨,伙计不认账。
浦五房是熟肉铺,是有几百年历史的老店。
左邻右舍都斥责刘甲说,哪有堂堂大铺户赖你一只鸡的道理。
刘甲说:“要是鸡都是我的,就是丢失了一只又有什么要紧呢?
眼下,这些鸡都是众乡亲交给我帮忙卖的,而失去的一只鸡我又分不清是谁家的,回去之后没法赔偿,所以才争执。”
喧嚷吵闹还没有停下,刚好遇到鸣锣开道,巡抚丁日昌带着仪仗队路过,刘甲急喊冤枉。
丁日昌察讯了案情,也呵斥刘甲虚妄不实。刘甲更是喊冤,靠在墙边哭泣不止。
不久元和县令赵公也鸣锣开道,带着仪仗队而来,刘甲又拦轿鸣冤。县令传令伙计到轿前来责问他们。
伙计说:“他刚才在丁大人面前喊冤,已经承蒙丁大人喝责他无理了。
何况跟他议论价钱的是店铺的伙计,就算赖他一只鸡,不过将它交给主人,伙计又不能带到家中,对伙计又有什么好处?
伙计也没有必要以这只鸡去献媚。”县令说:“你算得上能言善辩,但是不能说服我。
你铺里有多少只鸡?”回答说:“不知道,随时购买喂养,又随时抓出来杀,又怎能记得清数目呢?”县令问:“你今天有没有买鸡了?”店铺伙计回答:“没有。”
于是又问:“昨天买了没有?”也回答说:“也没有。所存的都是三天之前所买的鸡。”
县令命人将铺店所存的鸡,全部搜出来,不要漏掉一只,令店铺的伙计前往官府,并且带上乡下人,公开宣称说:“我要审讯鸡。”
集市上围了追随观看的人像墙一样,都窃窃私语,议论县令奇怪,并且多此一举。
到了官府升堂,传来县令审问店铺的伙计的声音:“你一般用什么东西喂鸡?”回答说:“谷子饭、谷皮与秕子而已。”
县令又问刘甲说:“乡下人以什么东西来喂鸡?”刘甲回答说:“没有东西喂,放到野外,让它自己寻找吃的罢了。”
于是命差役将双方的鸡都杀了,剖开它们的胃来检验,结果刘甲鸡胃里全部是砂石青草之类的东西,而浦五房的鸡都是谷子皮与秕子,其中只有一只鸡胃中是砂石青草。
县令对伙计说:“怎么样?你的话不是不善辩;而我住在这里时间长,还没有做县令时,就与你们城里人邻居,熟知城里人言谈举止轻薄。
你们本来不是想贪图一只鸡,而是觉得刘甲是乡下人,所以戏弄、侮辱他,并借此来寻开心,这是你们城里人轻薄的本性,让你们这样做,是欺瞒不住我的。
刘甲到我轿前喊冤,我责问你们,你们不先分辨是非,却说:丁大人已经喝责过他了。
这是想以丁大人来压制我,也是你们城里人的不正当的手段。
现在已经是非分明,我会与你们一同向丁大人请示。”于是下令驾车带着诉讼双方与经过解剖的鸡,到巡抚那儿说明事情的始末。
丁公惭愧并且恼怒地说:“我是被狡诈的奸商所欺骗了!”判决浦五房按价赔偿刘甲的鸡,并且罚巨款以作慈善的费用。勒令将浦五房招牌迁出境外,不得再在苏州城内开店。
浦五房的伙计仗着自己是老店,以欺侮乡下人取乐,但他的诡计没能逃脱精明的县令。
而丁日昌简单地凭经验和表相判定,自然也就出错受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