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甲骨、金石和简牍上的文字,我的作品是用刀刻出来的。
花魂
朱鸿
二〇二四年十一月五日
甲辰年十月初五
- NO.37 -
昨天晚上,我观赏了昙花,发现了那闪光的花魂。
昙花,对我的吸引已经很久很久了。小时候,听大人聊天,谈论一位只活了二十几岁的古代著名诗人,都叹惜他命太短了,像昙花一现。我觉得奇怪,昙花是什么花呢?
那年夏天,我去大雁塔观赏昙花。不料,那里的昙花刚刚凋谢,我深感遗憾,觉得昙花的姿容竟这样不易看到,但它却增加了我的好奇。
昨天晚上,我一边踏月,一边思索。清朗的月光下,校园格外静谧,仿佛喧闹的海潮悄悄地躺下了。我静静地想着人生的问题,蓦然,飞来一句对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在灯光球场观赏昙花吗?”
“对,就在那儿!”
我喜出望外,向灯光球场跑去。好几年了,赏花像意中人的幻影,一直在我脑际荡漾,今晚是多好的机缘啊!
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看到昙花放在一个高出人头的花架上。
昙花并不高大,也不妖饶。花儿正开,仅仅三朵。主杆呈筒形,绿色,微微发明;分枝扁平,叶状,憨厚地向四周斜坠,像尺把长、寸把宽的绿带。衔接的地方,只那么细微的一线,我真担心它要让风吹断了。但是,就在这样的绿带边沿,还弯出三管紫色而翘起的茎,花苞就鼓在茎的顶端,好似一只长颈白鹅,在草丛张望。昙花,没有扶持的绿叶,只有它自己。
花苞张着,花心深处,扯出一束银丝,像一些细细的豆芽儿,尖上是点点金粒,又如颗颗小米,这便使昙花更见风致了。袅袅的夜风,送来一阵幽幽的清香,我看到,夜风过处的昙花,在悠悠地晃动。我这才明白,是昙花摇落了满身的芬芳,那奇异的香气把我陶醉了。
这时候,一位花工说:“大家注意,昙花马上要败了。”声音是很轻的,但人群立刻却显得安静了,一齐向昙花仰望。昙花在夜风中颤动着,缩小着,慢慢地向生命的尽头走去。
我的心摇荡起来:多少人曾经指责昙花开的时间太短,但却很少有人提出昙花的美。是啊!千千万万的花卉,谁具备过昙花的花姿、花色、花香?当然,我以为最美的,仍然还是昙花的精神。她,不是在白天,而是在黑夜,默默地启蕾,婀娜地开放;她把这么多人召集在自己的周围,给他们以美的享受;她在短短的时间里,吐出了多少清香,散发了多少芬芳!昙花是短暂的,却是闪光的。
我正在沉吟着,突然,从远处的灯影下,传来几声争论。那是几个同学又在探讨人生的问题。我不禁想到:生命的价值在哪里?我总认为,即使光彩夺目的一现,毕竟胜过碌碌无为的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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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爱之路》,陕西旅游出版社1990年5月第1版,定价3.00元,ISBN 7-5418-0130-5/Ⅰ·26,责任编辑钟晶晶,封面设计王晓勇,内文设计田慧君。
朱鸿,长安人,作家,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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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赤心待世界,世界必以道德启之,文章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