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甲骨、金石和简牍上的文字，我的作品是用刀刻出来的。
父与女
朱鸿
二〇二四年四月二十九日
甲辰年三月廿一
- NO.11 -
正是太阳沉落的时候，明亮的阳光和灸热的闷气开始从水泥地上消失。无忧无虑的姑娘，洒满了香水，款款地迈动着脚步；闲散的人们，挺着肚子，东张西望，欣赏着都市的景色：黄昏，黄昏总是美丽的！
踏着这黄昏的影子，我从漂亮的圆桥经过，发现人们忽然在汇集，争抢着观看什么。我问自己：又是谁打架么？或者，又是谁丢了钱包在哭么？但都不是，因为那汇集的人，并没有摆开涌动的阵势,也没有编织劝解的合唱,于是我想，一定是这热闹的都市中心，出现了新的精彩节目。
果然是两个年幼的女孩在表演呢!她们对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在水泥地上滚，爬，踢腿，摔手，模仿着杂技、戏剧和舞蹈各种姿势。那焦黄而又肮脏的头发，随着动作的摆动，忽然散开，忽然收拢。她们是姐妹，一个六七岁，一个四五岁，这正是拉着父亲的手或偎着母亲的怀撒娇的年龄，可她们仿佛已经成熟，能在这赫赫都市，在这繁华街道，以自己的表演换取食物和钱币了。
妹妹在一串跟头之后，盘腿坐地，像猴子一样，专心啃起一个玉米棒子，污黑的手和污黑的脸，衬托得玉米如珍珠一样。她的姐姐呢，依然不停地用手撑起身子翻来翻去，以博得人们的同情。那褴褛之布，不能完全遮挡孩子蓓蕾似的肌肤，那昏黄的天色，不能完全遮挡人们空洞似的眼睛，于是两个小演员，一群大观众，互为依存，竟是那样的和谐。
坐在孩子对面的，是她们的父亲，他像老板似的，脸上印着破碎的得意之色，贪婪地用手在地面摸索，摸索从空中落下的零星钱币。
他的眼睛和心都瞎了。
然而我们的呢？
天突然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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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陕西作家散文丛书·朱鸿散文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89年7月第1版，定价1.65元，ISBN 7-5613-0242-8，责任编辑陈凡，封面设计王晓勇，内文设计田慧君。
朱鸿，长安人，作家，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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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赤心待世界，世界必以道德启之，文章报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