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下 渚(连载六)

文摘   2025-01-28 07:34   浙江  


            

再见到江铸国已是春暖花开。

岛上的简易民房开始拆除。其实村民在岸上都有自己正式的住宅,这里的房子只能算临时住所所以没有产权纠纷,拆迁协议早就签过了,公告一出,大家搬家领钱,并没有多少啰里啰嗦的麻烦。

我在村里遇到江铸国的时候,他正在搬家,黑皮无事生忙地跑进跑出,显得十分兴奋,它看到我居然跑过来撒欢,还躺到在地露出肚子。我蹲下去摸它不长毛的肚皮,热呼呼的,有股骚臭味。

“奇了怪了,黑皮从来不这样。”江铸国看上去情绪不高,胳肢窝里夹着一卷乱七八糟的电线,好像还裹着一台扁扁的有线破旧电话,他抽着烟拿三角眼看我。

我站起来拍了拍手:“狗是人类的朋友。谁对它好它都记着呢。”

“小老板,你可是对我不好,你坏了我的名声,我记着呢。”他摸出香烟,抽出一支递给我,我习惯性摆手:“谢谢,我不会。”

他的手一直伸着,挑衅地瞪着我:“这一支你不抽就是真的看不起我。”

我接过香烟:“嚯,中华烟,江猪,你混的不错嘛。”

他凑过来给我点烟:“幸亏你抽了我这根烟!”

“此话怎讲?”

“这是求和烟。”

我浅浅地吸了一口,还是炝着了,咳嗽几声,斜着眼瞅他:“如果我不抽,你拿我如何?”

“我会杀了你。”他给自己点上烟,狠狠地吸一口,两股浓浓的烟柱从他的狮子鼻下喷出:“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我疑惑地盯着他:“杀我,凭你?怎么杀?”

有辆装家具的卡车驶过,扬尘顿时腾升开来。江铸国意示我移步到一座写着大红拆字的旧屋前,那里有几把被主人遗弃的破竹椅。我下意识地选了把靠墙的高椅坐下,目光不离他的双手。

他看出我的警惕,放下夹着的那团电线,张开双手看看,然后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搓:“毒药。”

我一时语塞。

他慢悠悠地吸了口烟,说:“你知道黑皮吗?不是它,金田。”

我点头:“都说是个恶人,村霸。”

他哼了一声:“黑皮就是我用毒药毒死的。”

我脊背上是汗毛孔竖起来了,掏出手机,看了看:“哟,时间不早了。”顺手打开录音键,然后把手机随手放在一把竹椅上。


江铸国眯着三角眼,看远处的清江。这里能看到清江,但却是地平线上阳光照射下的一条白影。他说:“我父亲和金田是拜把子兄弟,他们都是江里撑蚱蜢舟的渔人,早年间,兴这个。金田长得高大,会武术,我长大后就跟着他混。开始的时候他人不坏,不仅不坏,实在说是个好用人,他一个远房兄弟出去开大货,后来搞运输公司发了财,让他过去,我们都很羡慕,可他没有走,留在这里,在岛上干了很多好事。喏,以前上岛上种点东西要撑船,那座老桥就是他搞的,到现在大家依然叫它金桥。”

“既然这样,你怎么会有这个,这个——想法?”我怕我的话会被误认成诱供,措辞谨慎。

“唉,人呀,会变。”他噗地吐掉薄唇里的烟蒂,从另用个口袋里摸出盒低价烟,抽出一根香烟顾自点上,“他的威信越来越高,有什么事大家都习惯听他的,时间长了他就变坏了。他的毛病就是管不住自己的皮带,谁家的女人,无论好看不好看他都搞。”

这应该是古代帝王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制度给国人营造的最高梦想之一。我摇头苦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欺压你的不是金钱而是权力。

“开始我忍着,直到他搞了我的老婆。那天他提着瓶酒来我家,要我烧只白斩鸡,他说他这几天心里不痛快,要喝顿大酒。我没多想,让老婆去院子里捉了只鸡,我三下五除二给他烧好,他让我陪他喝,后来又让我去董寡妇小店给他拿包利群烟。我说,我有烟,叔,你抽我的。他不肯,说别废话,快去快回。我心里生疑,出门没走远就悄不声猫了回来,房门都没关,我看到他把我老婆按在床上干那事,说,别哭了,很快。操他妈,这他妈的还是人吗!我冲进屋怒吼:黑皮你要干什么!他一边上下抽动一边说:马上就好,马上就好。操你妈!我掐住他的脖子往后拽,这才把他拖下床。他赤裸着身体,抽出皮带把我暴打一顿才气势凶凶地扬长而去。”

我说你报警呀,妥妥的强奸罪,让他坐牢。

他沉默了一会,叹口气,说:“咋没告啊,乡里、县里、市里、省里,我一年要去多少回!我把自己活成了烂人,他依旧想上谁家女人就上,人们开始还连名写控诉状,后来见告不倒他,一户一户地搬走了,都是那些被他欺负的人家。”

一个瘦弱的女人朝我们走过来。“我老婆。”他站起来,抓起电线说:“走了。要是以后有缘分,我们接着聊。黑皮,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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