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江||家乡的味道
文摘
2024-09-06 15:00
上海
早上，天还没有放亮。马头古镇的肖家糁馆已挤满了前来就餐的食客。糁锅前，一位大师傅用一把大勺用力搅了几下锅内热气腾腾的糁汤，随后，拿起一枚鸡蛋轻磕了一下，蛋液顺着破损处“哧溜”滚进了一个大白碗里，用一双筷子快速搅拌了几下，一勺糁汤浇入，又倒了少许食醋和几滴香油。几个动作宛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喝糁是食客们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一年四季，酷热严寒，都阻挡不住食客们前来喝糁的欲念与脚步。你看，天上的启明星还没来得及离去，树上的鸟儿还沉睡着，各家的糁馆早已人声沸腾，食客们自觉地排起了长队，顺序接过一碗热糁，买上几根油条和两个高桩馒头，再切上一盘富含胶原蛋白的牛头肉，开始了大快朵颐。味道之美就甭提了，说多了，我的口涎就要流下来了。镇上大大小小的糁馆足有几十家，当属肖家糁馆的味道最正宗，生意也最兴隆。一位老板看准商机，又经营了一家晚上营业的糁馆，开业后，糁汤也是供不应求。![]()
大约上午9点，王家烧鸡开始闪亮登场。这家烧鸡店已有几十年的历史，独特的制作方法和风味，已被马头当地人所接受。出门旅游或走亲访友，总要提前买上几只捎带着，花钱不多，毕竟是家乡的一种特产，代表着一份浓浓的情谊。我曾与王师傅聊过天，粗略知道了一些王家烧鸡的来历。据他回忆，他的父亲曾善待过一位外乡人，这位外乡人何方人士？王师傅说的比较含糊。当年，此人因事来了马头，不幸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承蒙王家人细心照料，才得以痊愈。临行前，他无以回报，就把这个传子不传女的技术传给了王家人。王师傅接着说，老辈人在世的时候，两家人还相互走动，后来，慢慢地断了联系。现在曾有几个外乡人前来要求拜师学艺，都被王师傅婉言谢绝。这门手艺自然是一独门绝技，虽然他的一个外甥也学了这门手艺，但是，马头当地人还是认同于王家烧鸡。我曾去过美食街的加工地，一只只不满一年生的小草鸡，被几个干活麻利的女工宰了，拔毛开膛洗净，放入一口含有十几种中草药汤汁的大锅内经过几个小时煮制，出锅后，架在有白糖的大锅上烘烤上色，然后再放入汤汁中浸泡。![]()
上午10点多，预定的梁家朝牌已出炉了，这又是一家不可缺少的地方美味。朝牌是当地人对这种吃食的俗称，其实是一种好吃的烤牌。因样子酷似古代大臣上朝时手持的朝笏，故称之朝牌。梁家朝牌师从于娘家刘氏，刘家人才是马头朝牌的第一创始人，当年，刘家人用活面和死面一起揉合，以花椒面和食盐为主要调料，成型后撒了一层芝麻，放入烤炉内烘烤，一会儿，就可以出炉了。出炉后的朝牌呈金黄色，咬入口中香而脆，不吃菜也能吃完一二块。后来，刘家出了一些事，生意逐渐被梁家朝牌超越并取代，刘家朝牌退而求其次，勉强维持着惨淡的生意。梁家小伙是一位头脑灵活且勤奋的年轻人，颇得刘氏的真传，又不失诚实待客的经营理念，制作的朝牌分量足，味道也正宗，自然在家乡美食中跻身前茅。梁家小伙又广招门徒，收取一些学费，不断地积累着财富。现在，经营马头朝牌的商家多得不可胜数，但是，谁家也比不上梁家朝牌的味道。往东走几十米，有一家制作“挎包火烧”的摊位。支着一顶遮阳伞，生意一直不温不火，但是火烧的味道不错。火烧的价格也不贵，一元一个，趁热吃了，一股原始的面味会让你想起许多往事。一场如火如荼的夏季麦收落下帷幕，喜吃煎饼的鲁西南人，可以吃上一顿新小麦制作的煎饼了。这种煎饼一股浓浓的麦香味，窜入人的鼻息，口内的味觉细腻香甜，一种遥远的味道，一种久违的幸福。可是，精打细算的庄稼人，岂能如此奢侈下去？吃过一顿纯小麦煎饼后，总会在玉米里吝啬地掺入少量麦子，唉！过起日子不可不算计，家里的房子没翻盖，几个儿子还排着队等着娶儿媳，还有家里的老人······提起了煎饼，我就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煎饼是我们鲁西南百姓的最爱，就像老鼠爱大米。不是夸张地说，如果三天不吃煎饼，人就浑身不自在，口内也乏而无味。煎饼制作辛苦不说而且很麻烦。嫁入门的年轻媳妇一沾上了磨，一双肥厚的脚板就不知丈量了多少里？额上也不知撒了多少汗水？满头青丝不知何年何月被干枯的白发所代替，直到再也推不动那沉重的磨。发明煎饼的先人，也许是考虑这种吃食存放的时间长一些？味蕾的感觉好一些？一点没顾及女人们的辛苦，难道这也是中国男权社会的一个痼疾？后来，电动终于使女人们得到了解脱，现在的一街两市都有不少煎饼专卖店，市区还设立了专门的煎饼批发市场。小麦煎饼成了日常，过去拉嗓子的粗粮煎饼，如玉米的、地瓜干的、高粱的等煎饼品种倒成了稀罕之物和抢手货。![]()
马头制作的果子（点心）自然不容错过。逢年过节，谁家都离不开果子这种食品。姑娘出嫁前亲朋好友都要买几斤果子去填箱，让姑娘体面地嫁入婆家，免遭人家的冷遇；丧事也比较讲究，死者的姑娘及侄女都要买上一些果子用来祭祀。习俗一直延续到了今日，还延续多少年？就不得而知了，这可成全了商家人的生意。马头做果子生意的店铺不少，李家、刘家、吴家······也难辨谁家的味道最好。我妻愿意到吴家果子铺去买。她说，有的老板服务态度恶劣，像过去国营商店的营业员，对待顾客爱搭不理，一副傲慢的脸色。而吴家果子铺的果子味道最好，又包含了一种人与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情谊。近日，我从网上采购了几包月饼，用料远不如马头的月饼实在，口味也不如马头月饼那么香甜。到了中午饭点，人的肚子开始闹腾了起来。亲朋或好友三三两两地约起来，但不知去那家饭店好？马头这地方的饭店太多了，东西南北和当地的风味都有，像是全国各地的美食大聚会，让人吃了这样还惦记着那样，不知选择那种口味。上了一些年纪的人喜欢去柴家老八碗。那里价格便宜，一顿吃喝下来不过二百多元，菜品有瓦块鱼、五花肉、鸡丝粉条······满满的八个大碗。几个朋友坐在一起，端起邻县产的地瓜干酒，一饮而尽，用筷子挟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品尝着当年的幸福滋味。八大碗的菜系不知来源于那个年代？记得小时候，亲戚家有了喜事，穿着自认体面一点的衣服，去吃八碗喜宴，俗称“吃八碗。”当年由于物质匮乏，每道菜的下面都用粉条子垫底，即使如此，这种美食也让我们解了一时之馋。南门口有卖了几十年的五香花生米摊位，听说这生意从爷爷辈一直传到了孙子辈，口味独特，令人一吃就是这小时候的味道；还有兰家饺子馆的牛羊肉水饺······家乡的美食数不胜数，让人流连忘返。去了外地定居的家乡人，每次回家乡，总要敞开肚皮，大吃一顿。我们也时不时地驾车去马头古镇采购一些。遇上节日，兴致勃勃地带着父母等一行人去酒店饱食一顿，好好享受这地道的美味。人生几何，对酒当歌。品尝家乡的味道，人生乐哉悠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