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天，派出所的王所长和县局的局长陪省厅的副厅长来岛上视察，逛了一圈，副厅长提了两个建议：“沈总，我是外行啊，建议啊只是建议。”
他当他是谁呢？现如今爱发表指示、讲话的各级领导接待多了，他们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出，一概阳奉阴违。我一脸严肃地示意办公室主任做好记录，赔笑说：“厅长您指示。”
他的第一个建议是建一家土法榨油厂，不仅生产的油品会畅销，而且经过发酵的豆渣对提高地力效果极好。第二个建议是扩大养鱼场规模，搞一个密集型的鱼塘，专门养殖杂鱼。“用杂鱼喂养的鸡鸭味道超过土鸡，而且塘泥也是很棒的有机肥。”他说。
我一听，内行啊！两条都说到点子上了，马上安排留饭。副厅长倒也爽快，席间又说其实再搞个酒厂也不错。记住一条，什么食品不安全你们就生产什么就对了。我端起酒杯恭维：“厅长，我想不通，公安系统怎么会有你这么博学多才的行政领导？句句说到点子上，让我醍醐灌顶，如沐春风啊。”
他仰头喝了一指酒：“小郑啊，知道我过去管啥？监狱。其实我们也生产绿色无公害农作物和食品，只是世人无从知晓罢了。”
吃完饭，厅长、局长到别墅二楼休息，我陪所长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江铸国。我犹豫了片刻，问：“所长，金田到底是什么死的？”
所长浅笑，说：“是不是江猪对你说黑皮是他毒杀的？”
我吃了一惊：“你们连这都知道？”
“地球人都知道。”他说，“黑皮一死他就到县局投案自首。我们很重视，人命案，而且还是毒杀案，一级大案啊，谁敢懈怠。”
“是他杀的吗？”
“他投案的时候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几月几日几点几分，地点，人证、物证，详详细细，倒背如流，什么杀人动机，毒药配方一股脑细细道来，完全闭合。我们也采信了，也批捕了。”
“结果呢？”我听到了自己吞咽吐沫的声音。
“他耍我们玩呢！首先，尸检后发现黑皮的致死原因与医院的诊断高度一致，他死于肝硬化、肝腹水，何况肌体组织化验结果也没有查出有毒物质。其次，根据江猪提供的配方，什么毒蛇艳梅、狗蛎、麻芦三样东西晒干碾粉也不具有致命毒效。这可不是我们随便判断的，是我们呈送上海病理研究所下的结论。”
我难以置信：“这世界上还有人平白无故给自己捏造罪名？”
“还真有！”所长喝了口茶，“我们把他释放以后，你猜猜，他干了什么？”
“上访？”这我早有耳闻，江铸国曾经是难缠的上访户，要不，烂人的名号怎么会落到他的头上。
所长笑着摇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居然有这号人！孜孜不倦，到处上访，说自己是漏网的杀人犯！”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觉得逻辑上说不通。
“他江猪就是个头猪！”所长似乎不愿意就这个话题继续往下聊了，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不愉快的事，噗的一口吐掉喝进嘴里的茶叶，生气道，“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想告全乡的村官，告我派出所。不错，现在周边村官搞女人的很多，我们派出所不作为，为虎作伥？上头让我管了吗？捉的完吗？他死缠烂打，告得我这么多年提不上去，我他妈的真想弄死他！”
这我理解，江铸国这种不是顺民的烂人越少，王所长猫在办公室吹空调的时间就越多，调回城里陪老婆孩子的机会也越大。
我笑笑，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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