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以矛盾的根源​:一场文明之间的对立(续)

文摘   历史   2023-12-12 06:26   美国  

导读:古往今来,历史发展遵循怎样的规则?究竟是理想当中的“文明终将战胜野蛮”?抑或,是随处可见的“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呢?

而巴以矛盾,究竟该归结为事实简单、是非分明的法理问题、土地纠纷?还是如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所言的,近乎无解的文明的冲突呢?

凭着人类这点可怜的智力,我们能够明辨是非、分清善恶吗?至少我自以为没这个能力。因而,我只陈述事实和逻辑,不想做是非价值的判断。

如果有兴趣,就请您读完本文后,在留言里分享您的回答。

巴以矛盾的根源

一场不同文明间的对立


 | 立峰


1、上帝视角

古往今来,人类历史的发展遵循着怎样的规则?究竟是人们理想当中的文明终将战胜野蛮?抑或,是现实随处可见的弱肉强食、成王败寇呢?

如果我们愿意观察历史,总能够看出一些端倪、找到一些共性。比如,曾经,

1、文明发达的古希腊城邦,被落后的边陲小國马其顿的亚历山大所征服;

2、盛极一时的罗马帝國,最后竟亡于北方尚未开化的日耳曼蛮族之手;

3、先进繁荣的华夏帝國,也曾多次被草原部落的游牧䈣權打得满地找牙;

4、东正教的中心、骄傲地矗立于博斯普鲁斯海峡的君士坦丁堡,虽号称固若金汤,却还是被奥斯曼土耳其的穆斯林突厥大軍攻陷了……

那么,我们能否就此得出结论:野蛮总能战胜文明呢?~~显然不能,因为,

当近现代西方文明通过海洋迅速崛起,欧洲的荷兰、西班牙、英國、法國等就开始满世界地寻海外找殖民。欧洲人用先进的火枪火炮,好像砍瓜切菜一般,迅速搞定了还处于冷兵器阶段的当地土著,轻而易举便将各种资源占为己有。

显然,当时的欧洲文明相比于其它地区,无论䈣治製度、文化观念,还是科学技术、武器装备,都已经具有了碾压性的优势。
所以,欧洲人在入侵的同时,也将现代文明的种子带到了各殖民地,无心插柳地让被殖民的地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进步,将西方的文明和文化播种到了全世界的各个角落。

对此,我们又该作何评价呢?

那些掌握着先进文化理念的欧洲人,的确在客观上给殖民地带去了现代文明。那么我们是否应该就此认为,他们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具有不容置疑的合理性和正当性呢?

欧洲人在殖民过程中,对落后土著的入侵、占领,甚至是战争、杀戮,究竟应该被看成是正義的、还是非正的呢

也许,历史就是这样,总有许许多多的说不清、道不明。因为客观情况太过复杂、立场角度难免不同、评价标准也多种多样,单单凭借人类这点可怜的智力,想要辩明是非、分清善恶,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而,太多人却总喜欢站在上帝视角来看问题,凭着一知半解的历史文化宗教知识、以及供过于求的正義感和荷尔蒙,就忙着去解读矛盾纷争、评判历史对错、区分好人或坏人、定义正義与邪恶。

目前,关于巴以冲突所引发的激烈争论依然在全球范围持续发酵,而观点对立的双方,也无不义正词严、正義在握。

然而,事实是,自从犹太人正式提出回到巴勒斯坦复國,一百多年以来,巴以之间的冲突不但从未缓和,而且愈演愈烈,随着时间的推移,双方正在渐行渐远,和解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因为,巴以双方百年以来积累的矛盾,并非是土地产权、领土归属这些容易辨析的法理问题,而是如著名学者塞缪尔·亨廷顿所言的文明的冲突,而这类超级复杂问题却几乎无解。

比如,已故的亨廷顿教授,在他那本红极一时的书里,曾经说道:

属于不同文明的双方,关系不仅无法紧密,而且多半趋于对抗… 其中,最危险的冲突,就在于西方的傲慢伊斯兰的不宽容之间… 西方人眼里的潽世主義,在非西方人看来,就成了帝國主義

需要说明的是;
这里所说的“文明”,不仅指不同的宗教、民族或文化,更重要的,是指处于现代传统两种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的族群,因完全不同的价值理念思维方式,将无可避免、接连不断地产生各种碰撞、矛盾和纷争。

而矛盾的双方,一旦卷入了所谓的“文明的冲突”,必将陷深于一种长期的冲突和纷争,并不是几次较量、几场战争所能够解决的。

果然,巴以问题被亨廷顿文明冲突的观点不幸印证了,巴以双方即便经历了不断的战争洗礼、赔上了无数的生命代价,他们之间的矛盾非但没能有所缓解,仇恨反而越积越深,时至今日,在这块土地上,和平竟成了一种奢望。

巴以之间的和平 就像巴勒斯坦的领土那样 

显得支离破碎 毫无希望


2、文明的冲突

很多人读历史,都会不自觉地将现代社会的普遍观念,套用在古人和历史事件上,然后,再加以无情的批判。其实,这同样是一种上帝视角。因为古人的思维和观念,会因时代的局限而与现代人完全不同。

而这种差异,也体现在环境迥异的欧洲犹太人中东阿拉伯人身上。尽管两者从宗教、人种、语言来看,无不同宗同源、高度相似,但在欧洲生活了一千多年后回到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与在老家世代繁衍生息的阿拉伯人相比,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早就天差地别、毫无交集了。

这种欧洲现代文明东传统文明的差异,体现在很多方面。比如:

阿拉伯人和犹太人,对于國家的理解很不一样

在近代民族國家出现以前,古人几乎没有國家的概念。比如:

1、在古代欧洲,西罗马帝國灭亡后,就分裂出了大大小小的王國、公國、教皇國和自治领地等等,但多数欧洲人压根不关心國王是谁,更没有國家、民族的概念,他们只知道自己是基督徒。

2、华夏帝國则不断地改朝换代,人们重视儒家的伦理纲常,同样只知道有朝廷,不知有國家,也没有國家、民族概念。
直到20世纪初,巴勒斯坦阿拉伯人的思维和观念,还普遍停留在传统社会;与此同时,从欧洲来的犹太人,思维方式却已相当现代了。比如,

1、对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来说,几百年来一直处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國的治下,他们的观念遵循的是传统的帝國模式

与帝國模式配套的,就是臣民社会,而非公泯社会。

而所谓臣民,无非是交出个人的自油意志,换取皇帝、國王或领主的保护。

——这就是阿拉伯人起初对于國家的理解。

所以,当一战以后奥斯曼帝國垮了,巴勒斯坦人立马就给自己换了个主子——侯赛因家族的费萨尔,结果费萨尔却背叛他们,偷偷与犹太人签约,用同意犹太人移民巴勒斯坦为条件,换取其支持自己在叙利亚和约旦独立建國。

巴勒斯坦人还是不死心,又选了本土的大穆夫提侯赛尼作为领袖。这个侯赛尼为保住權力而选择了激进,渐渐带领着巴勒斯坦人走向了与英國对抗的道路。

分析犹太人在巴勒斯坦困境的书汗牛充栋

2、与此同时,犹太人对國家的理解却超级现代。因为早在威尔逊1918年抛出十四条前,犹太人在最初提出复國时,他们要复的那个國就已经是现代民族國家了。

现代民族國家的基本运行逻辑,就是公泯社会,即公泯通过纳税获得䈣治權利。

所以,犹太人早就在巴勒斯坦搞起了選举,成立了代議製机构。当然,所有这些都仅限于犹太人内部,他们可不认为落后的巴勒斯坦人可以成为公泯社会的成员,能与之共享䈣治權利。他们要建的是犹太人自己的國

当然,巴勒斯坦人也并没有加入的想法,因为土包子的阿拉伯人压根就看不懂犹太人的玩法,不明白他们煞有介事搞得究竟是什么鬼。

• 阿拉伯人不理解犹太人的现代䈣治逻辑

在一战过后《贝尔福宣言》发表不久,犹太人就如潮水般地涌入了巴勒斯坦,也令当地的民族矛盾日趋激烈。

作为巴勒斯坦的托管者,英國人为了体现公平、缓和矛盾,就在1923年张罗了一次選举。结果却费力不讨好。对于英國的好心,虽然两边都不买账,但理由却大相径庭。比如,

1、犹太人当然不赞成選举,因为他们既不占多数,也根本不肯承认巴勒斯坦人能与自己平起平坐。

但迫于英國的压力,犹太人还是很不情愿地同意了。

2、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占人口绝大多数的阿拉伯人,同样愚蠢地抵制了選举,他们的理由也很奇葩:

⑴ 首先就是普通阿拉伯人的不理解。他们对现代民族國家的玩法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应,更看不懂犹太人从欧洲带来这些个洋玩意到底有什么好。

其实这一点都不奇怪,犹太人在欧洲混了两千年才搞懂现代䈣治里那些道道;而世代土生土长、种地放羊的阿拉伯人,一时半会儿哪里能弄得懂?

对英國人要搞的選举,普通阿拉伯人表现出了本能的害怕,担心这是英帝國主義和犹太人合伙算计他们的阴谋,就是想剥夺他们现有的權利。

于是,这种阴谋论很快就在阿拉伯人当中大行其道了,他们一把撕了選漂上街游行,更加紧密地团结在了侯赛因家族的周围。

一战后大量涌入巴勒斯坦的欧洲犹太人

⑵ 阿拉伯的權贵阶层不可能真心支持選举,因为要是真選举了,他们一定会失去權力。

阿拉伯人里支持選举的,只有极少的知识分子精英,但架不住上层贵族和底层民众的共同抵制,计划中的選举自然无疾而终。

⑶ 在持续不断的外来压力下,巴勒斯坦人内心越是无奈,其表现就越是激进。他们发现费萨尔靠不住,就转而支持大穆夫提侯赛尼。

可惜这个穆夫提,在阿拉伯人里权威就没法和费萨尔相比,到犹太人那儿就更遭鄙视了。于是,侯赛尼为了保住權力,唯一的办法只有激进了。

从巴勒斯坦阿拉伯人对選举的疑虑和抵制,就能窥斑见豹,知道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因为观念不同,会发生多少矛盾了。

而事实上,这也很正常。因为,从传统帝國模式切换到现代民族國家模式,远非威尔逊拿出十四条就能一键解决的。即便欧洲人要转过这个弯儿来,也需要花上好几十年的时间。

• 犹太人为什么一定要成为多数

正因为犹太复國者非常清楚现代民族國家的运行逻辑,所以他们打一开始就决心要成为多数。因为,

1、在帝國模式下,䈣治權力的分配是以血统为依据的。所以帝國内部的民族多样性就是无所谓的,只要臣民们能照章纳税就行。

比如,历史上的神圣罗马帝國、奥匈帝國、奥斯曼帝國等等,内部民族都极具多样性;而华夏帝國,就连统治者都几次被外族所取代,老百姓照样该干嘛干嘛。

因而事实上,这些帝國不但不排斥多样性,甚至可以被看作民族的熔炉

2、但自从拿破仑战争用民族主義忽悠平民上战场,法國就在全欧洲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引得各國争相效仿,纷纷打起了民族牌

在古代欧洲,打仗都是贵族的事,贵族为争夺领地爵位相互厮杀。那么,平民又为什么愿意上战场当炮灰呢?——因为统治者拿出来用于交换的,就是選票

但一开始的選举并不是潽選,所谓“无代表不納稅”,与“无納稅不代表”,便成为硬币的两面。在投票權与纳税额挂钩的前提下,人们的䈣治權利会产生差异。

䈣治逻辑是用钱说话,民族性就很大程度上被消解了。于是,民族國家的䈣治權力分配规则,就从以血统为依据,改成了以纳税为依据。

这时,阿拉伯人和犹太人谁占多数就无所谓。因为只要犹太人的钱足够多,在䈣治上能说了算,就不一定非要在人口上占多数。

3、但是,自从欧洲1848年愅命推出潽選,䈣治逻辑就又不一样了。潽選要求义务和權利的分离,这时,钱多钱少就没那么关键了,人数成为多数,才成了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潽選讲究人人平等,在这个逻辑下,犹太人要站住脚,就必须排除杂质、追求同质。于是,犹太人积极移民,并主动排斥巴勒斯坦人,就成了一种不得已的选择。

因而,早在1895年,犹太复國运动的教父赫茨尔就提出过,要把赤贫阿拉伯人口“秘密运出边界”。这显然只是一种愿景。但等到魏兹曼成为老大,复國运动进入实操环节时,犹太人可就真刀真枪地干起来了。

犹太人和巴勒斯坦人,对于土地产权的理解不同

关于犹太人是否侵占了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前阵子网上讨论得火热。来自特拉维夫大学的张平教授的一种观点相当有市场,他说:

犹太人并没有侵占巴勒斯坦人的土地。因为,犹太人花真金白银买了巴勒斯坦6%的土地,而巴勒斯坦人做过产登记的土地,数量是零。

因此,张平教授得出结论:

联合國后来批准占人口数量占1/3的犹太人,在巴勒斯坦57%的土地上建國。那么,即便犹太人多占了土地,他们占的也是奥斯曼帝國的土地,或是后来的托管巴勒斯坦的英國人的土地。总之,无论犹太人多占了多少土地,都与巴勒斯坦人无关。

而秦晖教授在最近一次讲座中,似乎对张平教授的说法有所纠正,他说:

土地产权國家主權是两个概念,即便某人实际拥有一块土地的产权,但如果这块土地在别國境内,那也属于别國领土。

延伸一下,秦晖教授认为巴勒斯坦人应该承认现状,无论是联合國决议划拨给以色列的领土,还是以色列通过五次中东战争打下来的领土,以色列对所有这些领土,都拥有毋庸置疑的主权。

诚然,西方的基督教文明是建立在土地产权私有,以及以此为基础的法治之上的。但即便西方有先进健全的现代产权製度,我们也无权因此彻底否定从几千年的“落后”传统中延续下来的事实上的土地归属权

而事实是,古代人对土地的实际占有过程,正如洛克所说的,是通过劳动的渗入完成的。——而这,正是巴勒斯坦人在1300年的时间里对那片土地所做的事。

不论东方西方,某人对某物的占有,最早的合法性,都来自于自下而上的共识。也就是,只要其他人对此没有争议就行。而自上而下的产权认证,则是进入现代社会以后才有的製度。

正因为对土地产权的理解不同,所以,
1、犹太人才认为,在购买土地后把原来的佃户赶走,是天经地义的。

2、但是传统社会(包括传统欧洲)的默认共识却是:土地与佃户不可分,地主拥有的,只是收租权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同样这么认为,所以完全无法接受犹太人赶走佃户的做法。

正因为犹太人和阿拉伯人在现代性,抑或文化理念思维方式上的各种不同,双方才在不断的接触、交往和对抗的过程中,深深地种下了难以调和的矛盾的种子。

3、犹太复國者的殖民性

显然,对于不断涌入的犹太人,巴勒斯坦人虽然不堪其扰,却也无能为力。而新来的犹太人则契而不舍,像楔子一样扎下根来,在巴勒斯坦建设梦想中犹太國的同时,还要殚精竭虑地将阿拉伯人排斥在外。

为了能留在这片土地上,犹太人从一开始就尝试了各种办法。比如:

1、向巴勒斯坦的封建主大量购买土地,例如复國先驱西奥多·赫茨尔就曾亲自出面,向当地撒索克家族购入了约7500英亩土地;

2、建立乌托邦式的集体公社,例如基布兹

3、组织犹太青年軍,到人烟稀少的荒原山谷,千辛万苦、披荆斩棘,用半軍事、半农业的屯垦製度,建设一个个犹太定居点,作为自己的新家园。

但是,犹太人来巴勒斯坦建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解放巴勒斯坦人,他们想解放的只有犹太人自己。他们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阿拉伯人共享家园。

因而,犹太复國运动的殖民性,就在这些犹太人对抗自然,并对抗周围的阿拉伯人的过程中逐步被激发起来。

今天以色列的基布兹

⭐️ 驱逐+占领

其实,早期的犹太复國者们并没想过要使用暴力。比如,复國运动之父赫茨尔在决定购买巴勒斯坦土地、推进犹太移民安置时,就曾被手下建议,用暴力疏散当地的阿拉伯人,但赫茨尔并不接受。

但1920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威尔逊在巴黎和会提出民族自决原则,世界各地纷纷兴起了民族解放运动。当犹太复國者面对着来自阿拉伯人越来越激烈的抵抗时,他们便开始狠下心肠、明确提出,驱逐阿拉伯人时“行动要果断、迅速”

于是,犹太人和阿拉伯人之间的冲突就日渐频繁起来。犹太人说是自己的社区首先遭到了阿拉伯人袭击。但其实谁先动手早已经不重要了。因为犹太人渐渐明确了自己的策略,即占领+驱逐。他们步步为营,不断挤压阿拉伯人的生存空间。阿拉伯人的村庄开始逐渐被犹太人的定居点所取代。

右:1948年5月14 本·古里安宣读以色列独立宣言

左:1948年7月9-13 以色列为了占领吕大城

而对巴勒斯坦人实施了大屠杀


可以说,移民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与当地的阿拉伯人之间,每时每刻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冲突;而规模和伤亡巨大的、被历史记录在案的事件,也不在少数。比如:

1、1929年,阿拉伯人对犹太人的希伯伦大屠,犹太人的家园被掠夺,双方各有一百多人丧生。

2、1936~1939年巴勒斯坦大起义,反抗当时英國总督对犹太人大量移民的纵容和帮助。

3、1948年5月第一次中东战争中,联合国要求的休战期间,以色列在征服占领吕大城的过程中,对阿拉伯人进行的大屠杀。多达450巴勒斯坦人丧命,7万人被驱逐。(Wikipedia—吕大大屠杀The Lydda Massacre)

3、1948年犹太复國组织的武装人员,试图占领耶路撒冷附近的代尔·亚辛村,对阿拉伯村民进行了大屠杀

4、同年,阿拉伯人又在伊西翁村,对犹太无辜民众发起了报复性杀戮

5、1982年9月,第五次中东战争期间,以色列軍方在冲突中,纵容黎巴嫩长枪黨屠杀位于贝鲁特萨布拉夏提拉难民营中的巴勒斯坦难民,遇难人数约762~3500。(From Wikipedia—Sabra and Shatila Massacre)

6、1987~1993年,约旦河西岸及加沙地带的巴勒斯坦人发起了一系列反抗以色列的抗议和暴动,被称为First Palestinian Intifada,即英提法达

最初,犹太人开创國家,迫不得已用了些軍事手段进行殖民。但是,当1948年以色列建國以后,它的殖民性非但未能停止,反而愈演愈烈。而这,又给现在的以色列和中东地区带来了无尽的恶果。

《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的作者弗里德曼说,

以色列人号称自己的武器是清白的,但在现实世界里,他们所奉行的,同样是最冷酷无情的准则,不仅要把仇敌赶尽杀绝,还不惜采用最狡猾、最虚伪的手段。

在黎巴嫩难民营大屠杀发生后,弗里德曼作为唯一以获色列允许的西方记者,去采访以軍驻黎巴嫩的总指挥官德鲁里少将,当后者被质问难民营里发生的屠杀,少将并没有回答,这表明他默认了。

总之,犹太人从无到有、在巴勒斯坦开创了一个國家;以色列像一把楔子一样,插进了中东的心脏。他们的办法就是两个——占领加驱逐。

⭐️ 定居点问题

事实上,除了持续不断的冲突、战争、甚至屠杀,还有一件饱受争议的事儿,就是以色列人在巴勒斯坦被占领土上建立的无数大大小小的非法定居点

这些定居点之所以被称为非法,是因为它们从未获得过联合國的承认,也未未曾得到过其他國家和国际社会的认可,同时,也被国际法院判定为非法。

约旦河西岸 以色列漂亮整齐的定居点

早在20世纪初,犹太人就开始在巴勒斯坦建立定居点了,那是复國先驱们在人烟稀少的峡谷和荒原地带,历经千辛万苦、成功开拓的成功典范,被外界看成犹太人为民族解放而进行的大胆尝试。

当时的犹太复國者既想在巴勒斯坦建成一个犹太國家,又小心翼翼地与殖民主義保持距离,虽然也做了不少坏事,但他们尽可能把不光彩的一面隐藏起来,励精图治、建设國家,用出色的治理成果,向世人展示和证明自己的建國正当性。

但在1973年的赎罪日战争,以色列差点再次遭受到灭顶之灾,虽然最后险胜,却遭遇了巨大的挫败。这让以色列人更深刻地体会到来自周围阿拉伯世界的威胁,将他们埋藏于内心的殖民性又一次激发起来。

因而,在1970年代,以色列國内的激进派占据了上风,开启了新一轮的定居点运动。

事实上,以色列至今已在约旦河西岸及东耶路撒冷建起了一百多个定居点,迁入了超过70万犹太人,并在定居点的周围竖起了一道道高墙,将犹太人和周围的穆斯林分隔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数不清的高墙和安检,人为阻隔了巴勒斯坦人的流动,阻碍了他们与外界的交流。

然而,高墙断绝的,还有以色列人和巴勒斯坦人之间的善意与和解的希望。随着怨恨和暴力程度的不断累积,双方的防范和敌对也愈演愈烈,这就让一部分巴勒斯坦人转向了极端激进,也将中东的地缘政治拖进了一个很不确定的深渊。

以色列修建的隔离墙,是巴以冲突下最突出的权力象征。它限制了巴勒斯坦人的自油出入和流动,也让他们变为事实上的二等公泯。比如:

1、同一家族的巴勒斯坦人,很多都横跨于隔离墙的两边,他们只有得到以色列颁发的通行证,才可能相互来往走动。

2、隔离墙阻断了巴勒斯坦人经商、劳务和谋生的便利,而经济繁荣的第一要素就是自由流通。一座座高墙将里面的人圈禁起来,好似孤岛上的囚徒,被剥夺了对未来的希望。

3、想进入阿克萨清真寺礼拜的穆斯林,就必须接受以色列军警的盘问,还会被要求背诵《古兰经》以自证身份。

然而,在这块土地上,以色列的经济却离不开巴勒斯坦人,它不得不依赖巴勒斯坦来补充廉价的劳动力。可即便是那些拥有身份证的巴勒斯坦人,也无法抵抗那一道道的隔离墙。

与无处不在的高墙朝夕相处,早已成了巴勒斯坦人生活中的日常。

4、犹太复國者的执着

不得不说,一部犹太民族的历史,就是一部充斥着犹太人的苦难与执念的历史,《我的应许之地》的作者,以色列犹太记者阿里·沙维特Ari Shavit曾说:

犹太复國运动,归根结底,就是成为孤儿犹太人,被他们的欧洲母亲抛弃后,发起的最绝望的“十字军东征”。他们失去了旧的家园,就必须创造一个新的。这就是为什么犹太人来到巴勒斯坦,绝望而坚定地紧紧攥住这块土地的原因。

而犹太人的执着,正缘于来自欧洲的的威胁。一千多年以来,他们不但遭受着整个基督教世界的歧视、打压和迫害;还在二战当中,经历了骇人听闻的灭绝种族的大屠杀。

而反犹,绝不仅仅是纳粹德國的罪行。在整个欧洲,特别是东欧,反犹主義始终暗潮汹涌。尽管欧洲各民族之间互有矛盾、错综复杂,但他们却有个共同点,就是都反对犹太人。

二战以后,犹太人虽然被从集中营里解救出来,但境遇却并没有明显的好转,他们依旧是被歧视的对象,仍然没有财产安全和人身保障。

左: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
右:斯皮尔伯格《辛德勒名单》
复國运动之父赫尔茨早在19世纪末就曾经预见到,犹太人在欧洲的处境一定会越来越艰难,只有尽快结束离散,回到圣经中的应许之地,才可能获得安全、享有幸福。

但不幸的是,后来犹太人的遭遇,比赫茨尔的预言更为悲惨。于是,幸存下来的犹太人才有了更加强烈的建國愿望,不顾一切,用暴力驱赶巴勒斯坦本土的阿拉伯人,以极端强悍的姿态,建立起一个新的國家。

犹太人对阿拉伯人越是强悍,内心的恐惧就越展露无遗——那些高高在上、自诩文明的欧洲人,千百年来在犹太人心里持续不断种下了深深的恐惧。

以色列的犹太大屠杀纪念馆

这也正是120余年的以色列建國史背后那片巨大的阴影,既不容回避,也挥之不去。因而,阿里·沙维特在他的书里说:

自从我记事起,就真切地知晓了恐惧…1960年代中期的以色列,是一块富有活力的希望之地。

然而,以色列富人豪华的宅邸和漂亮的草坪上,似总有暗波汹涌。我恐惧它总有一天会吞噬所有人,就像神话中海啸会摧毁一切。

也许,以色列会成为另一个亚特兰蒂斯,迷失在海洋的最深处。

1948年以后,以色列在短短一代人的时间里,就经历了五次大的战争,及无数不同程度的冲突,直到今天,仍生活在盛行着恐怖主义的阿拉伯世界的夹缝里。

在这个中东唯一的“西方國家”,弥漫着来自阿拉伯人的无处不在的敌意。在这里,全是一种奢望

看似,犹太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國家,打赢了所有的中东战争,还建设起了美丽富饶的家园。然而,以色列人却始终深陷在中东乱局的泥潭里,左突右冲、身心俱疲。他们真的赢了吗?

其实,同样有很多犹太人在谴责以色列自己的政策,并努力捍卫巴勒斯坦人的权利,比如:

1、《人类简史》的作者,以色列历史学家尤瓦尔·赫拉利;

2、《我的应许之地》的作者,以色列记者阿里·沙维特;

3、《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的作者,美國记者托马斯·弗里德曼……

在以色列和周边國家的战争中,每一次都获得了胜利。相信如果再来一次,以色列依然会赢。但是,在双方都付出了无数的生命代价以后,仇恨却丝毫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

在第三次中东战争,即六日战争之后,以色列为了安全,把前线推到了别國的领土之上,而换来的,却是更大的仇恨与危机。

结果,让以色列在第四次中东战争,即赎罪日战争中,扎扎实实地感受了一把几乎亡國的惊吓。于是1979年才有了以色列与埃及“土地换和平”的戴维营协议,在美國总统卡特的斡旋下将西奈半岛换给了埃及。

对参战双方来说,战争的损失很可能超乎想象,战争的代价也并不一定承受得起,900多万以色列人或许能够把周围3.5亿的阿拉伯人一一打败,但是,谁都无法消灭对方。

刀剑也许能带来一时的胜利,却换不来长久的和平。犹太民族若要在中东这片土地长久生存,仅凭战争有可能实现和平吗?还是铸剑为犁、寻求谅解?

弗里德曼在来到黎巴嫩的第一天就被告知:在贝鲁特,所有的和平都是假象,只有战争是永恒。当你来到这里,就已经走进了没有觉察的战争之中。

而在当今以色列那条狭小國土上,其实也并不比邻國黎巴嫩好多少,同样随时被笼罩在恐怖袭击的阴影之中。

在这场以色列和阿拉伯人的文明的冲突中,以色列是赢家吗?生活在恐惧中,生活在邻居们的仇恨中,我想不出来,这样的民族有何幸福可言?

一名以色列女兵 看铁穹反导系统拦截加沙发来的火箭

关于伊斯兰恐怖主義的根源,关于犹太民族的神话,以及犹太人在欧洲为何如此招人怨恨,限于本文篇幅所限,我会在后续文章另行论述,敬请关注。
- END - 
本文未完待续


申明:我还是强调一下我本人对目前巴以问题的态度,

无论以色列在它的的建國历史中有着怎样的不光彩,无论巴勒斯坦人在过去一百多年里遭受过多少的不公正,恐怖主义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原谅的。事实上,哈马斯并不能代表巴勒斯坦,它们的暴行应该遭到所有人的谴责唾弃,我个人坚决支持以色列为了自卫所做的一切。

对于历史事件,我愿意首先应尽可能地还原真相;然后再去努力寻找历史进程后面的推手和动力。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只有理解这些,才能帮助我们在一团乱麻的现状中厘清头绪。

对于以色列的态度,无论它过去的战争也好、殖民也罢,不管孰是孰非,一个國家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和几代人过后,就是一个既成事实。除了上帝,没人有能力做出判断。我们要做的,并非没完没了地纠结过去,而应该就事论事,直面现实,想方设法化解矛盾,能让未来更和平美好一些。


参考资料:


1、《敌人与邻居》,作者:伊恩·布莱克,中信出版社;

2、《一个完整的巴勒斯坦》,作者:汤姆·塞格夫,上海人民出版社;

3、《我的应许之地》,作者:阿里·沙维特,中信出版社;

4、《从贝鲁特到耶路撒冷》,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世界知识出版社;

5、《征服与革命者的阿拉伯人》,作者:尤金·罗根,浙江人民出版社;

6、《为你,耶路撒冷》,作者:莱拉·科林斯、多米尼克·拉皮埃尔,浙江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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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的芦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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