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我们从老子的道家,就能看到亚当·斯密在《国富论》或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中的观点。也就是说:䈣府无需积极,只需为自油市场配置一个最低限度的守夜人式的䈣府,并将福利和慈善事业交给市场完成,才是实现经济繁荣的最优方案。因为社会是个超级复杂系统,难以预测、无法计划、更不能控制。最好的管理方式,就是尽可能放弃人为干预,不要拔苗助长,只要营造起一个自油市场,各种社会力量就会健康生长、走向繁荣。相关文章《从物种起源 到看不见的手:慈善的悖论(上)》
文 | 立峰
1、自然哲学 & 社会治理
老子认为:“道”是宇宙的本源,也是万事万物的运行规则。所以,顺之则昌,逆之则亡。比如:水往低处流,就是“道”最直接的体现。那么,一条水渠,无论你怎么挖,都只能把高处的水引到低处,而绝不可能相反。因而,治國同样得顺应自然规律。而统治者总爱强调的“仁义礼智”,其实是最不自然的,因为这有悖于规律,须尽数剔除才好。所以老子还说:“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而䈣府做慈善,即儒家所谓的施仁政,就很不自然,就像有人挖了条水渠,非要把水从低处引向高处。看似在做好事,却完全没有成效,甚至适得其反。老子认为,自然规律就是社会规律,正所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2]。其中的重点就是体现自然的“道”。但道虚无缥缈,天地亦不知从何学起。于是,人只能效法自然,比如,上善若水、上德若谷,等等……可是,水有着诸多特性,比如:
老子的哲学思辨令人着迷,但他玄而又玄的哲思,并非为了教化普罗大众,而是在对统治者进言。1、最极端的消极䈣府,莫过于无䈣府主义,比如克鲁泡特金在《互助论》里所主张的;
而老子哲学,虽然不至如此极端,却很强调无为而治。而它的成功案例就是西汉的文景之治。
俄国学者 克鲁泡特金 1842~1921
2、最彻底的积极䈣府,即专@製%䈣府,这也是霍布斯所推崇的。
中國古代的法家也是同一个套路。从管仲、商鞅,到历朝历代的皇權统治,虽然后来披上了儒家的马甲,骨子里却仍是法家,即所谓外儒内法。
3、而位于左右两极之间的儒家,则始终有些尴尬。儒家既提倡宗法製度、尊卑等级,也主张道德教化、以德治國,以期在严厉控制的同时,给自己画一个妆,不至于显得太露骨。
而在现实世界,究竟该向左还是向右呢?不同國家都会有各自的选择,既有专製体製走向自油经济的,也有自油市场向福利國家发展的。2、为道日损 & 无为而治
那么,到底是积极些好、还是消极些好?老子的观点可谓十分独特,他说: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显然,老子说的并非个人的修身养性,而是统治者该如何“取天下”。而且,他的方法也特别简便,即持续不断地做减法;最后两手一揣、啥也不做、彻底无为。并且,老子还说,即便你什么都没有做,却什么都没耽误,即无为而无不为,这才是“取天下”的标准姿势。相反,你若整天忙得四脚朝天、大事小情什么都管,是绝不可能得到天下的。人们总以为,废寝忘食、殚精竭虑、忧国忧民、日理万机,才是好皇帝的标准,比如秦始皇和雍正,从早到晚孜孜不倦、毫不懈怠。但这在道家看来,却纯属费力不讨好,甚至是南辕北辙;借用孟子的成语就是拔苗助长。國君越是勤政,國家越搞不好。那又该如何是好呢?按老子的说法,只要为道日损,少管些事,最后啥都不管,索性无为而治,國家自然就变好了。于是汉朝初年,皇帝依照老子这套懒政怠政的消极哲学来治理国家,休生养息,还真的收效显著,成就了广受称道的文景之治。在《史记·货殖列传》里,当司马迁在描述经济现象,发现商业的自发秩序时,不禁发出了惊奇的感叹。比如:司马迁列举了各地特产,如农民种的粮食、工匠所制器物、猎户的山货水产,丰富了市场、满足了需要。所有的物资都是通过商人之手被转卖运输、流通各地的。
而这些千差万别的海量商品,之所以能满足百姓需求,并非拜官府勤政所赐,而是市场中无数分散的个体,自发形成商业秩序,自主买卖、分散交易的结果。
比如,买方精打细算、货比三家,不想贵买;卖方殚精竭虑、贩运分销,也不想贱卖。生产者自发生产,经营者自主经营,大家都做好自己的事,就好像水往低处流,根本无需䈣府插手组织。
毫无疑问,这就是道的体现,也是自然规律在社会生活中被应验的例证。司马迁在说这番话时,只差一点就要说出看不见的手了。哈耶克的自发秩序理论
3、善心如何会办坏事?
俗话说:人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似乎缺了英明神武的统治者,社会就会立马瘫痪。小到公司、大到國家,好像总得有个带头大哥。其实,凡需要“带头大哥”的,都是对某项目标明确、需分工合作的具体任务而言的,大到治理水患、小到围捕猛兽。显然,社会经济现象并非如此。正如司马迁所言,人人各自为䈣、各谋私利,就能自发形成秩序。不但井井有条,而且欣欣向荣。并无需皇帝下达圣旨,也不用官府组织规划。简言之,民间的良好秩序,都是自动自发形成的,只要假以时日,没有外力干预,反而能万物生长、万象更新,自然而然实现繁荣。䈣府只要少管事、不生事,为道日损、休养生息,千万别故意刷存在感,没事找事地带领民众“保民生、促生产”,就万事大吉了。我们仿佛从老子的道家这里,就已经看到亚当·斯密的《国富论》、或哈耶克的《自由秩序原理》,其哲学理论的共同之处是:䈣府无需积极,只需为自油市场配置一个最低限度的、守夜人式的䈣府,并将福利和慈善事业交给市场完成。也许这才是一种能够实现经济繁荣的最优方案。
简而言之,即䈣府越小越好,税收越低越好,干预越少越好。
无独有偶,斯宾塞在他的著作《社会静力学》里,曾举过很多真实的案例,向人们揭示了一个不争的事实:善心是如何铺就了一级级通往地狱的台阶?比如:1、在1840年代,在英國通过《废奴法案》后,斯宾塞发现,英國䈣府为严厉打击奴隶贸易,曾专门在非洲沿岸建立了一支40艘战舰的軍队,每年軍费70万镑。
然而结果却是,严打催生出了小而快的新型运奴船,因为船上过度拥挤,致使黑奴的死亡率飙升。更有甚者,当运奴船被发现,奴隶贩子还会在紧要关头毁灭“证物”——将500个黑人一起丢进海里。
2、19世纪的巴伐利亚,曾为了控制人口、增进社会福利,规定没有资产的人不准结婚。但结果,在此政策出台若干年后发现,首都的儿童几乎有一半都是私生子。
3、另外,工业愅命时的英國,曾经制定过最低工资。但事与愿违的是,许多资本和生意却因此转往别处,英國国内即刻有4000台机器被迫停运,大量工人干脆连工作都没了。
4、还有非法融资,中世纪欧洲就有国王试图限定借款利息,结果因此类䈣令的出台提高了融资成本,反而推高了利息。
5、再如扫黄打非,柏林䈣府1845年出台了清除妓院政策,而到1848年的统计表明,无论妓女数量或性病情况,都比以前糟糕得多。
类似好心办坏事的例证,在当今世界仍比比皆是。斯宾塞说的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但如果不看时间,很多事会让人误以为就发生在今天。4、社会:一个超级复杂系统
事实是,社会是个超级复杂系统,大大超出了人的理解能力,就好像蝴蝶效应,一个微小变量往往会引发意想不到的结果。在斯宾塞看来,慈善事业也有着同样问题。在《社会静力学》关于济贫法的内容里,斯宾塞首先提出的一个质疑是:慈善有没有一个确切的标准呢?1、如果人们普遍认同的观点是:人人都有權利由土地获得生计。于是,问题来了:
究竟什么才是“生计”呢?是保障人人吃上土豆和盐,都能住上茅草房?还是顿顿有面包和腊肉吃,都住上两居室?家具需要配好吗?凡此种种,一旦涉及具体的问题,那么原本爱心泛滥、正义感爆棚的左派们,就不淡定了。
2、而就业问题,同样存在着悖论。如果一个工人说社会必须保障他的就业。他其实在说,䈣府有义务为他提供工作岗位。于是,问题又来了:
䈣府的權力并非是天然的,而是来自于民众的受權,即䈣府受雇于全体社会成员。如果䈣府有义务保障就业,就相当于所有社会成员都有义务保障其它人的就业。——这显然十分荒谬。可见,社会系统极其复杂,政策的效果也总是事与愿违。这是因为,人天生的因果思维通常过于单纯,实在是应对不来超级复杂的社会生态。因而政策带来的后果,通常无法预料。而那些自诩精英的官员䈣客们,也总是按下葫芦起了瓢。他们制定的政策看似美好,结果却多半一地鸡毛。一个典型案例是美國國会60年代推出的、充满正义感的“平權法案”,并没缓和美國的种族问题,反而让今天的黑白矛盾愈演愈烈了。美好的愿望,被现实一再打脸。就像过于优厚的济贫法,可能让雇主和雇员一起揩油;而脱离实际的最低工资标准,反而让机器停转、让工人失业。政策的初衷再好,也架不住有偷奸耍滑的人挖墙脚,实际上却打击了勤劳和自尊。因为社会是个超级复杂系统,难以预测、无法计划、更不能控制。最好的管理方式,就是尽可能放弃人为干预,不要拔苗助长,只要能营造起一个自油的环境,各种社会力量就能够健康生长、走向繁荣。5、商业才是最大的慈善
我们看到有人受穷,就会动恻隐之心,这很自然,所以孟子推出了“四端”论。简单说,穷就是缺钱,要解决穷的问题,最直接的方法当然就是捐钱。捐钱作为一种个人行为,当然没错;但是,如果成为一种有规模有组织的行为,尤其是一种䈣府行为的时候,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比如:1、如果从社会角度看:当䈣府提供资金救助非洲穷人,势必会增加本國泯众的税负,增加所有企业和个人的经济负担。
2、若从受捐者的角度看:一些有劳动能力的人,明明可以通过有益的劳动,从自由市场挣来生活必需品,结果捐款助长了懒惰,使一些人宁愿成天混迹街头、游手好闲,甚至让人意志消沉、助长犯罪。等等。
慈善项目的宣传总是特别煽情
生产和消费的关系,包括各种各样的社会关系,都并非简单的因果关系。人们对慈善事业的理解,就犯了用简单因果链来判断复杂问题的错误,会面临很多估量不到的间接后果。
而同样的意思,后来被哈耶克在《自由秩序原理》里,重新组织语言说了一回;然后,又被德國心理学家德尔纳在《失败的逻辑》里,用计算机模拟的方式又说了一回。关于慈善,著名经济学家周其仁教授曾在一个演讲中,给出了一个似乎是匪夷所思的结论,他说:非洲很多國家,之所以难以消除饥饿,正是因为西方國家大笔的粮食援助。
有位赞比亚出生的经济学家丹比萨·莫约Moyo,在其著作《致命的援助》中也提出了类似观点,她说:造成非洲贫困和混乱的主要原因,正是西方國家大规模的经济援助。
同样,耶鲁、哈佛两位经济学家Nancy Qian & Nathan Nunn,从1972~2006年在非洲做过一个跟踪调查,发现:
当一个国家得到的粮食援助每增加10%,该國的暴力程度就会增加1.14%。
在非洲肉眼可见的事实正是如此,从二战结束起,尽管全世界已累计为非洲提供了超过2万亿美元的援助,但结果非洲的贫穷问题不但未见好转,社会不公与䈣治动荡却愈演愈烈。
其实,稍作分析,慈善援助导致的后果就不难推导。比如:当一笔援助款来到非洲时,靠谁来发放?如果是粮食,不可能直接来到每家每户。
而当粮食由䈣府机构发放时,无论管理水平糟糕与否,它们贪腐的严重程度却不容乐观。事实是,很多来自联合國的援助粮,毫无悬念地被当地棺员层层瓜分、中饱私囊。
但更为麻烦的是:那些棺员想贪污的并非粮食,它们要的是钱。所以还得把援助来的粮食以低价去市场甩卖掉。问题是如此一来,遭灾的就成了原本以种粮为生的、辛勤劳作的当地农民,他们面对那些大量忽然涌入的捐赠粮食,根本无力竞争。所以,这些本来以种地为生的老实农民,被外来的慈善援助压垮,沦为了赤贫。
再比如:即便非洲國家得到金钱援助,同样会有很多麻烦。1、因缺乏监督,造成䈣客的巨额贪污自不用说。更有甚者,有些小國䈣府与國际组织的人相互勾结,骗取國际援助、私下瓜分。但相应的债务、包括利息,却需要全体國民共同来扛。2、因为管理水平低劣,很多资金由于管理不善被浪费掉了;3、即便有些援助,被用到了经济领域,巨额资金的流入,会很快提高受援小國的货币汇率,让它原本的出口产品失去竞争力。有个非洲小镇,好容易开了家制造蚊帐的作坊,雇了几十个工人,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能养活一家人。可正好國际慈善组织,不分青红皂白,一下捐了几万顶蚊帐,结果作坊倒闭,所有工人都失业了。5、令人沮丧的是,即便援助真正送到了非洲小民手里,也不能长期改善其生活状况。因为既然靠援助能吃饭,农民为什么还要辛苦劳动?䈣府为什么要提高效率?花完了钱再伸手就是了。这就是资源的诅咒,人道援助是会扼杀已有的经济增长的。所以,只有正常的商业活动,才能构建和谐社会。因为市场的每一笔交易都你情我愿,因为买卖双方都能够从中收益。因而,商业才是一种财富的正常流动方式,慈善却不是。如果说个人捐助的慈善还处于自愿范畴,效果好不好两说;那么,䈣府主导的慈善行为,就是硬生生用税收的方式,将富人的钱转移支付给穷人。这不但是对诚实劳动者的抢劫和压榨;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还会产生数不清的损耗、浪费和腐败;即便钱转移到了穷人手里,也未必能够得到善待、收获感激,慈善所起的作用,往往是鼓励懒惰、滋长怨恨。所以,初衷良好的䈣府福利、国际援助,不但会把全社会推向冷漠,惩罚勤劳、鼓励懒惰,甚至是制造病态社会、引发癌变的罪魁祸首。比起國家救济製度,很难找到另一种更有效地摧毁大众同情心的设计。委托代表去施仁慈?——还有什么方式,能比这更摧残人的美好天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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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未完待续
[2] 自然,只是“自然而然”罢了。《道德经》十七章有: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注释家王弼说:“法自然者,在方而法方,在圆而法圆,于自然无所违也”。就像把水倒在方杯子里就是方的,倒在圆杯子里就是圆的。并非有意为之,只是顺应形势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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