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东海
王孟英医案浅注(96)
体弱阳气不宣案
戊戌春,张雨农司马必欲孟英再赴环山,孟英因其受病之深,且公事掣肘,心境不能泰然,诚非药石之可以为力也,固辞不往。司马泣然哀恳,但冀偕行旋署,则任君去留可耳。并嘱赵兰舟再四代陈曲悃。孟英感其情,同舟渡江,次剡溪,司马谈及体气羸惫情形,孟英忽曰:公其久不作嚏乎?司马曰:诚然有年矣。此曷故也?孟英曰:是阳气之不宣布也,古惟仲景论及之,然未立治法,今拟鄙方奉赠,博公一嚏如何?司马称善。遂以高丽人参、干姜、五味、石菖蒲、酒炒薤白、半夏、橘皮、紫菀、桔梗、甘草为剂。舟行抵嵊,登陆取药,煎而服之。驾舆以行,未及廿里,司马命从人诣孟英车前报曰:已得嚏矣。其用药之妙如此。
注:体弱之人,气血不能充盈,循行宣达之力不够,容易出现代谢缓慢、不能得汗、不能排浊(如多屁之类)、毛发焦枯、肤甲不泽等情况,不作嚏亦是其中之一,此处主责阳气不宣布。治以补气通气之药,药液从胃肠中排空进入体液就见效,足见辩证之准用药之精。
寒热咳嗽胁痛案
朱氏妇,素畏药,虽极淡之品,服之即吐。近患晡寒夜热,寝汗咽干,咳嗽胁痛。月余后,渐至减餐经少,肌削神疲,始迓孟英诊之。左手弦而数,右部涩且弱。曰:既多悒郁,又善思虑,所谓病发心脾是也。而平昔畏药,岂可强药再戕其胃?诚大窘事。再四思维,以甘草、小麦、红枣、藕四味(妙想可以益人神志),令其煮汤,频饮勿辍。
病者尝药大喜,径日夜服之。逾旬复诊,脉证大减。其家请更方,孟英曰:毋庸。此本仲圣治藏燥之妙剂,吾以红枣易大枣,取其色赤补心,气香悦胃,加藕以舒郁怡情,合之甘、麦,并能益气养血,润燥缓急,虽若平淡无奇,而非恶劣损胃之比,不妨久任,胡可以果子药而忽之哉?恪守两月,病果霍然。
注:女子往往有体质娇弱者,气血不足脾胃虚弱且不耐受药,医者酌情用醇和王道之物(似药物又是食物,偏性极小)调理心肝脾又能和于胃。虽说“王道无近功”,但因为用得恰当而能逐渐向愈。
产后阴血亏伤病案
陈氏妇素无病,娩后甚健,乳极多而善饭。六月初形忽遽瘦,犹疑天热使然,渐至减餐。所亲徐丽生嘱延孟英视之,脉细数,舌光绛。曰:急劳也。无以药为。夫乳者,血之所化也,乳之多寡,可征血之盛衰。兹乳溢过多,与草木将枯,精华尽发于外者何异?即令断乳,亦不及矣。其家人闻之,尚未深信,即日断乳服药,及秋而逝。
注:人往往有逞强任重、劳作、数倍进食等惹病的,此因“乳极多”而大伤阴血致“脉细数,舌光绛”。因产育是女子正常生理,虽说乳多血耗津枯,于理原属常情,因“极多”而致伤命,未免令人吃惊。
产后发热案
张慈斋室,自春间半产后发热有时,迄于季秋,广服滋阴之药,竟不能愈。其大父陈霭山延孟英诊脉,按之豁然。投当归补血汤而热退,继以小建中愈之(此众人用滋阴者,而孟英以阳和之品愈之,可见医在认证,不在执方也)。
注:滋阴法用药,与补血汤用药,究竟是有区别。明清医家对“四物汤”究竟是不是补血剂有过争议,比较受重视的看法是:四物汤是养阴调血之剂,不是补血之剂。后有名医张锡纯以丰富的临床经验而言四物汤能调血补血。大抵是前贤名医多有重视阳气的, 只认黄芪当归为补血汤。此案中患者,用滋阴药不能愈,用双补气血、补中气而治愈,可见用药贵在与病针芥相投丝丝入扣。
乳房结核案
胡季权令正,许子双之女弟也。初于乙巳患乳房结核,外科杂投温补(此乳岩之渐也,岂有用补之理?),核渐增而疼胀日甚,驯致形消汛愆,夜热减餐,骨痿于床。孟英诊曰:郁损情怀,徒补奚益?(岂惟无益,愈增其病矣)初以蠲痰开郁之剂,吞当归龙荟丸(因误补之后,故用此丸,否则可以不必),痛胀递减,热退能餐,月事乃行。改投虎潜加减法,服半年余而起。凡前后计用川贝母七八斤,他药称是。今春因哭母悲哀,陡然发厥,与甘麦大枣,加龙、牡、龟、鳖、磁、朱、金箔、龙眼而安。
注:前贤医案中,治女子多有言“怀抱抑郁”,此与时代环境有关。至于乳生疾病,尤多肝郁痰滞者。误用温补则痰更凝炼病深,只宜清润宣化。古人治热痰用瓜蒌、贝母、竹茹、甚或大黄,治湿痰用半夏、陈皮;痰多气滞用白芥子、苏子,痰黏滞用养阴润化,又另有因牵涉各脏器而施加减变化。案中“虎潜”,指丹溪虎潜丸。声明:本公众号不推荐任何医生,所有调病方法、方子和观点仅供有缘者参考,如果调治过程中出现偏差,概不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