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梅
文化
2024-06-25 22:48
江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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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里听见落雨，声如弦动。不用探身去看，也知道黛青屋瓦湿漉漉一片，瓦沟上早已汇雨成溪。在那样的屋子里睡觉，想必有睡在溪边之感，潺潺水响传入耳中，轻缓平和，使人不由得心生愉悦。也许，姑苏老城保留这一片白墙黛瓦，也是为了保留一行行雨声。所以闲日听雨打屋瓦，常常觉得有一种诗意在里头。![]()
落雨天，穿过白塔西路去拙政园看荷花，往来人熙攘，唯有池中青荷亭亭，水珠聚在荷叶上面，好看极了。那时便打了伞站在池边，等荷叶倾覆，泻出一道细流，看得人眼里也泛起一层凉意。芭蕉在屋檐下，叶大如舟，随风摇荡，青绿被雨水洗净，成澄碧的翡翠，映着冰裂纹窗棂，那种古典的美，叫人难以忘怀。![]()
凌霄遮映草亭，枝蔓垂垂，花开极繁，色泽鲜明冶艳，纵使落花满地，埋没于芳草丛中，亦毫无颓靡之感。梅雨时节，似乎一切都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比以往不同。![]()
洗晒床单，修剪阳台上开败的栀子，取橘皮酵素兑水浇花，心里惦记着三茅观巷的木槿，午睡醒来便去探访。记得那年访艺圃，回时路过此巷，也曾遇见这株木槿，也是梅雨天，花瓣带雨，摇摇欲落，美得愁人。今见木槿，似与数年前的时光重逢，在这里，在三茅观巷，在姑苏老城。![]()
在梅子落市之前，再购入一箱，这时候的梅子成熟度比半个月前要高，果皮微微泛黄，散发出好闻的果香，一一洗净，摊开晾在蜜糖色的竹筛子上，直至表皮水渍消失，而后将果子与小粒黄冰糖按相同比例放入洁净的玻璃罐中，密封贮存，静候数月，便可取出饮用。发酵过的梅子露，前期带酒味，经岁月沉淀后酒味散去，甜中带一点酸，梅子香味扑鼻，口感层次丰富而醇香浓郁。存放得当，隔年亦不坏。夏日无事，开着电扇，取纯净水调梅露饮，在杯中放入数颗冻荔枝，冰甜沁心，最堪消暑。![]()
又做了盐梅，以雪花盐腌渍梅子，日久杀出汁水，便成梅卤，到秋日取梅卤腌桂花，再掺入白砂糖，去涩而色香不败，甜美异常。盐梅腌渍数月，转作茶褐色，表皮皱缩，散发咸酸香味。焖鱼或炖肉，以干净木筷夹取盐梅二三粒，捣破，放入铁锅，同鱼或肉略加焖煮，大火收汁，异香扑鼻，尤为下饭。![]()
煮绿豆水，锅中水沸，咕嘟咕嘟之声听来亲切，烟火情味都在其中。煮至绿豆开花，添老冰糖一块，熬化后熄火，绿豆已然成沙，盛出碗中晾凉食用，清甜沁心。![]()
旧时在家，每至夏日，也必定要煮绿豆糖水，或是清补凉，夏夜端至井头吃，远远望见木尾微动，清风时来，灶头鸡在墙角下唧唧唧唧叫个不停，村中有人走夜路回来，引得邻家小犬乱吠。又记得屋子边上有棵很高的合欢，花开是淡黄色，小伞一样，很轻盈地飘落在屋顶。合欢树上时常有龙眼鸡停栖，那是一种很漂亮的小昆虫，披着五彩斑斓的大氅，专心吸食树汁，连人靠近也未能察觉。后来村中修路，合欢树被砍掉之后，我就很少再见到这种漂亮的小昆虫了。![]()
吴地夏月盛开的合欢，花丝袅袅，是轻粉色，遥遥望去，树上如同浮荡着晴霞霞一般，温柔至极。只是连雨不歇，数日之间，已是落花狼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