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开时,恰逢风雨,三四日间便雨打风吹尽,琼英玉簌,铺满阶砌。
与落花同坐,幽香扑面,几可令人忘俗。
朋友发来一张照片,微雨天气,葑溪上烟雾缥缈,有人打伞从曲桥上经过,画面虚静悠远,似非人间。
是沧浪亭的秋日。面水轩外,石楠犹苍翠,而近旁一株高树,木叶泛黄,又有红柿累累,悬垂下来,映照着轻黄与苍翠,层次分明。
秋风吹木叶,美在心上掠过,似细雨在葑溪烟雾缭绕的水面,画下点点涟漪。
恰好有雨,恰好起了烟雾。
恰好柿子红了,恰好黄叶黄了。
恰好有人打伞经过,恰好你在那里。
一切都恰逢其时,不早不晚。
“我今饱食高眠外,唯恨醇醪不满缸。”北宋庆历年间,苏子美构沧浪亭于葑溪之畔,闲来步过石桥,独自徘徊于亭下,饮酒赋诗,回想平生遭际,百感交集。
周朝盛世,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死于首阳山中。
楚国三闾大夫屈原,不愿与世同浊,宁赴湘流,葬身于鱼腹。
他们都选择了以死全高节,而世道的浊并不会因此而有分毫改变。
似苏子美这般,脱身网罟,沧浪疗疾,何尝不是另一种清醒。
宗白华《美学十八讲》说:“一切艺术的境界,可以说不外是写实、传神、造境:从自然的抚摹,生命的传达,到意境的创造。”
艺术的境,比如唐诗宋词元曲明人的画,总有虚灵之美,不满,因而意不尽。
松风花月,烟水春山,纵然是简单的造境,亦耐人寻味。读松风花月,案头便松风萧飒,花月香寒;看烟水春山,眼前便烟波浩渺,春山澹澹。
人分明不在诗画里,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诗画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