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王猛
初春时节,垂柳抽芽,杨絮飘散,在潮白河畔,赵绯戳在大理石台阶上眺望水面上不断出现的涟漪,太阳直射下的影子甚至爬不到隔壁树脚,清风吹拂下,几团杨絮翻滚在一起,环绕完大树径直冲向赵绯的嘴角,被胡茬拦腰阻断旅程,从圆形折叠成两层的方形,上下的杨絮不断地拂拭着赵绯此刻和他名字一般的脸颊,终于一阵加强风把他们从胡茬上解救,和万户一样扶摇直上,各自飞向白色不规则物与红色圆形物。
去往外地上大学后,赵绯来这里的次数明显受限,得益于学校“三加一”的惯例,即大四不安排课程与考试,放手去找工作、准备考研或考公,不过其实大三下半学期便不再管制他们了,他便可以有时间来潮白河畔闲逛。潮白河的河风与日光是有奇效的,当感受到清凉与温暖,灵魂与身体就如同太空行走时宇航员和飞船状态,感性黏在身体上随风摇摆,头脑失衡,足下却很稳当。人们热爱做白日梦,没有几个人沉溺幻想的世界中,只不过是风筝般的状态,让人陶醉不已,将理性、物质、权衡狠狠地抛弃,单纯地站立、坐卧、仰躺,叮……个人即世界,身心沉稳受控,即使放空也不必担心,对于自己对自己的控制力赵绯深信不疑,他依旧杵在那里,享受着河流与太阳的进贡,感受着初春。他就是站在那里,不大的眼睛透过镜片呆望着河水,河水的确是东流去的,有根水草也的确是向西漂去的,风卷起小浪,一拨一拨地推进。对岸的工地塔吊已然停了有一个小时,一辆辆满载装备的各式车辆从对岸的河堤上冲到浅滩,钓鱼佬们出动了。适逢周六,或老婆孩子,或女友,与钓鱼佬们三五成群,每个人都有自己关心的箱子,有的预备垂钓者拎着箱子急冲冲地占地打窝,有的和妻子从箱子中拉出支架搭着帐篷,有的为孩子的安置问题发愁,还有的新婚情侣们,坐在箱子上卿卿我我,鱼看了都绕弯,以免打扰正事。南岸确实是垂钓露营的好场所,有广阔平坦的草滩,临近着河堤路,没有开发,保留下的树林为人们遮阳,值得谈的是树木巧妙地保持着刚刚好拉起吊床的距离。“啧,真是放情的好地方,各种各样的情。”赵绯机械地说道。“小伙子,麻烦挪个地。”一个大爷拿着板凳与鱼竿问道。说完,赵绯紧了紧外套,转身爬上堤岸,前往存车处,人着实多了,在车群里捣鼓出自己的“御车”都考验着一个人的心力、耐力与体力。一个宽阔的背影在自行车堆里小心移动,蹑手蹑脚,头部不停地转动,环视,不放过一辆单车,黑的、红的、白的,总体上还是黑的,造型和配色极其相似,人们本着与物品的羁绊寻觅自有物。本来十几度是不足道的,赵绯经过一番搜寻找到车子后,脸上仿佛泄了洪,还是体力太弱了。“该减肥了”,赵绯喃喃道,“太虚了。” 值得庆幸的是,停放区杂乱的车子不约而同地停成一排排,秩序与混乱犹如太极鱼一般结合在一起。不知是不是刚刚的运动使得赵绯的心跳速度加快,骑着车子的赵绯紧闭着嘴,希冀着这样可以使心跳恢复平静,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心脏仍在倔强地保持自己的频率,赵绯也没得办法,任他去吧。此次行程的最终地点——一间开在小区门口的咖啡厅,不是很远,约莫有五六分钟,赵绯便到了那里,在这间不足二十平的长方形小店,如果从门口拉条线一直延伸到马路上,可以与道路形成一个完美的直角,吧台与东墙间紧得很,赵绯熟练地提起肚子,挤过间隙,在里面寻找到自己常常坐的位置,一个最里面的位于西边的桌子。“正常,出了学校,社会上也有很多好女孩,而且学校里的话,毕业之后你们的去向就不好说了,怎么,有看上的了?”老板连杯带盘地放到桌子上,赵绯一如既往地靠在椅子上发起呆来,咖啡的香气与不知名的爵士乐混合在一起弥漫在房间中,一旁老板刚送的冰镇气泡水的“嗞嗞”声在另一个音轨中散发着白噪音,赵绯不了解人为什么一定要谈恋爱,在眼前掠过潮白河对岸的情形时,他还是不能理解,黑白色的重复的爱恋究竟有什么值得追求的,重复可能是奢侈的,大多是如华北春季的气温一样,波动不定,让人上头,为了御寒买的毛衣,大概率会被中午的太阳,甚至连续数日的温暖所击溃,当你安之若素,一记回马枪就会刺痛你被麻醉的身体,告诉你这里是华北,这里是春天,她持续短暂,悄悄来,悄悄走,存在感拉满。这么一比,经历堪称轮回的恋爱的人已经是搞对象里面的幸运儿了。橘黄色为主的咖啡店里,赵绯就像被阳光包裹着的石像,仿佛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啊……”的声音,现实中当然的确是无声的,他大抵不是在妒忌,他从小到大都是家长口中的好孩子,放低点也是普通地无过地庸庸碌碌地混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于他而言,一切的顺利与困境,无非是一种经历,爱情也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经历,经历自然好,没有也不值得悲伤,在目前的情况看,窃喜?不,他还是不会,剩下的资金和精力去干其他事情,固然可喜,也不过是去经历了其他事情,与经历爱情并无二致,经历,而已。门口的风铃时而慵懒,时而勤奋,值得庆幸的是风铃远得如此合理,和冰块融化的声音交织合奏。咖啡店又有一位顾客进入,赵绯并不认识她是谁,也不曾看到她,放空中的人的绝技便是眼睛睁着,就,单纯地睁着,高跟鞋“滴滴答答”的声音,打破了房屋中爵士乐、风铃声、融冰音组成的交响乐,或者说高跟鞋的跟踩坏了一个蔓越莓奶油蛋糕,还是制作完美的那种。赵绯依旧什么也没看到,听倒是听到了,这个声音正如月初他在北京参加面试时听到的声音一样,对于这么一个初涉世事的人来讲,高跟鞋本是极具性感的非使用者主观意义上的挑逗意味的,感谢现代的快速的信息传播系统,使得他早已免疫,乃至于反感这个声音,“滴滴答答”的声音,很少带来世俗意义上的好事,至少是催促的,闹铃是滴滴答答的,炸弹的倒计时也被设置成滴滴答答的,最为恐怖的是,上学时,中小学时,如若班主任是位女性,这滴滴答答和后门窗户一般,是可以撑起中式恐怖的新支柱。那次实习的面试,公司是不错的,一个园区,都是这家公司的,对于赵绯来说是一处合理的新经历发生地,一个极具后现代主义的,楼房?外看是平房,红砖做成似的,和周围的赫鲁晓夫楼的后代们形成鲜明对比,格格不入。赵绯慢慢地走进去,良好的习惯让人的时间宽裕不少,对于赵绯来说,偶遇惊喜的确不错,他还是喜欢提前做好时间的规划,步步为营。慢慢吞吞的脚步与北京居民们的步速在地铁换乘时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逆行者有时候不止指的是方向,当踏入面试公司门口的一刻,逆行者三个字就已经刻在了脑门上,赵绯的移动速度就是受墨刑的黔首的纹面。“你是干什么来的?”保安忙拦住道,此时的惊慌失措,带了点滑稽,可都是为了挣一口饭吃嘛,四肢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的变形,还是让人忍俊不禁,与这氛围没有丝毫不合,不愧是高薪保安,说话间,就又形容威严起来,容貌也的确有几分可赞之处,年龄约摸三十多岁,鼻梁挺得不像是国人,想必老哥以前的外号大约是“大鼻子”吧,眼神的柔和、凶狠、惶恐,让赵绯困惑不已。“啊,我是来面试的,您看这是短信。”赵绯说着,手从裤兜里顺出手机,下意识地将手机在空中紧贴着手掌心转动了一圈,扳住手机,正屏幕朝向保安,一两秒之间完成,行云流水。从面试联络者提供的微信小程序中调出准入的二维码,保安扫完就放行了,继续在门口的岗亭下正立着,手垂着,手肘不时地弯曲,只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去休息室喝水了。赵绯手搓着吊牌,内心对自己无视了保安这件事是感到抱歉的,他也确实忘记了二维码这个东西,只记得,何时何地,参加面试。一次实习的面试,遇到心仪的公司邀约总是让人在极度紧张状态下,规划着一切,他不在乎,又很在乎,两军相争,互有胜负,搁置争议,划定楚河汉界,他的大脑陷入空白之中,繁忙又机械地计划,生怕出一点差错,可笑的是,大脑什么记忆也没有,只有应该吧,应该吧。嗯,连腰带都束紧了几个眼。现在的赵绯,置身于此,在男男女女中行进,男女们有边说边笑,有愁眉苦脸,有木然,数种心情的人擦肩而过,无数条线交织在一起,构成了共同的绘图,两条线真是的重叠了,那也是两条不一样的线。只靠耳朵,就知道大部分人在摸鱼,准确地说是忙里偷闲,被赵绯所碰见,端咖啡的和举扫把的,对于一个陌生人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循着小程序上的导航,赵绯摸到了点,透光,白色,圆润,大,一个大互联网公司的典型装修风格,极简到繁复,个性到雷同。前台小姐姐着实好看,也真切觉得没什么记忆点,赵绯也感叹,行政前台的要求还是挺高的,美得有些拒人。听人劝吃饱饭,赵绯继续悠哉游哉地前往极简沙发处等待面试官领人,好似十八世纪的黑奴在市场上等待那个“有缘人”,可喜的是,没有了铁链、枪炮与绞刑架。赵绯起身跟刚刚过来的高跟鞋主人欠了下身,紧跟其后默不作声,姑娘也没说什么,也可能说了些什么,大概也就是公司的介绍或者走过区域的概况,赵绯是什么也没听见,除了“嗡嗡”声,这是一种复合声音,很神奇,明明大家发出的都是准确的有含义的音符,聚集在一起反而变成一种无意义的符号,甚至于有些吵闹。嘈杂中的姑娘显得如此格格不入,不知是不是在陌生环境下唯一可能认识的人,赵绯对这面前带路的女生有着极强的亲切感,高看一眼,一身不会犯错的职业装,平平无奇的白衬衫与黑裙的搭配,在她的身上迸发出自信的气质,这个气场给赵绯一股职场精英的震撼,自然,赵绯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精英怎么会来面试他,孵化期精英吧。这时赵绯才在不断地抬眼瞭望中组合成他的面试官的面容。精致的妆容,让人看起来不像是化的,北方人最爱的鹅蛋脸,加之在职场历练出的成熟气质,气场把赵绯压得死死的,华北大汉离远了看就是一个战战兢兢地缩成球的耗子,面对着一个神态自若地舔着毛的猫。
面试的过程中,赵绯逐渐挺起了腰,身经数战的他发现面前这个女人尽管妆容精致,身形利落,语气沉稳,问题中却呈现出一种“愚蠢”,话题在一句话一句话的过程中偏离方向,主动权莫名其妙地跑到了赵绯的手里,梳理一下对话,赵绯认为是一句有关商务英语的问询让在之后的对话中了解到的刚毕业的英语专业学姐交出了此次对话的权柄,也有可能,在那时候她也决定与赵绯闲聊,或许,这时面试结束了。赵绯终于将面前的女性看清了,两只眼睛像横着的桃仁,五官布局大气,被红茶色口红修饰过的嘴唇像红茶一样浓郁又温润,可叹的是,赵绯的脑海里现在还是拼不出完整的面貌,模糊,清晰,模糊。时间会在脑海里割碎图像,现在无论多触手可及,过去和未来都会在脑袋中将其像素化,并一像素一像素地丢失,也极可能阴差阳错地造成另类的美颜或者磨皮效果。与之相比,气质,确乎是更让人,不,还是,更吸引人准确一些,就是说更吸引人的东西吧。这位李女士,在这春天,北京的春天是一种夏天与冬天的混合物,给人一种恒定温度的舒适感,相近的年龄使得二位有着无限的话题可以共同探讨,她建议他还是去考研,不必着急来工作,他也认可她的说法,她又吐槽了工作压力,一切是这么的平常,这里好像是咖啡厅。幸好面试间被单向玻璃围绕,否则外面的路人大概会觉得这俩在好友闲谈吧。拜托你俩,正经一点,怎么一个瘫在椅子上,一个趴在桌子上……赵绯不停地转动着手中的纸杯,相比于面试,他现在更关心中午的伙食,有限的资金,有限的选择,能找到一家板面馆是令人愉悦的,拉面是可以接受的,灌汤包就让人不免遗憾了,赵绯这两天在家里被各种面制裹馅食物轰炸,包子、饺子、菜龙等等。看着窗外抬升的太阳,他也知道在这恒温空调房里的时日不多矣。李学姐望了望外面摇曳的柳树,感谢对面的赵绯给她的精神按摩,纵然她对他有一定好感,指的是录取倾向方面,她还是希望他走得更好一点。正坐起来,拂了拂衬衫的双袖,抻了一下衣摆,赵绯这时才发现李身上衣服细微的褶皱,在太阳退出的房间里可不容易被注意。“好,那就先这样吧,一周后给回复,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心思早已不在这儿的赵绯跟着面试官后面,好像有链子拽着一样,再次路过办公区,他不理解的不只是声音,还有影像,这里的人都好像游戏里的预设人物一样,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间,机械地做着相同的动作。很忙,可是跟他们自己有什么关系呢?最大的利润又不归于他们。“没什么,一个美女罢了,能与之相会真是让人三生有幸。”“对,我的印象里只有很模糊的画面,甚至记不起脸,却对其他的相关事情记得清清楚楚,连她的气质都很难描述。”“不错,大概吧,一米七,前凸后翘的,您懂的,我也不方便描述。”“对,我对这种事情总是缺乏词汇,或者说让我有负罪感,感觉口涩。”店主马上把苏打水送了过来,赵绯自己知道自己表达的口涩的意思不是指这个,但是何必呢,早晚要端过来的,如果解释,赵绯已经想象出令人恐惧的冗长的演讲稿,太可怕了,简直是浪费双方的时间,不如就此度过。赵绯用吸管搅拌着苏打水,里面嘶嘶的气泡声让赵绯觉得这不是短暂而多变的北国春天,而是实实在在的夏天,只不过缺少了经典的蝉声。铁管在气泡水里翻滚,赵绯嘬了一口夏天的气息后,头搭在椅子背上几秒,猛然正身后,头晕目眩,可是真的很爽。“啊。”老板大致反应过来了,放下手中的手机正过头部,眼睛冲向赵绯。“她给我一种舒服的感觉,就像柠檬气泡水,在夏天,大大的一口,又像小太阳一般,温暖人心,尽管她不矮,但是真的,在我的个头下什么都那么小鸟依人。”“不,不,不,喜欢是不准确的,欣赏吧,爱是谈不上的。”“不,是真的,当然,我不否认,有一定美化的成分。”“可能吧,的确难以精确的描述,她的容貌和气质,会不会是我的词汇匮乏?”店主回过身把咖啡豆的罐子摆弄了一下,赵绯对这些没什么研究,不是很理解豆子与豆子的区别,可他的的确确可以尝出细微的区别,这也令他酷爱这家手冲咖啡厅,给他无赖生活加入一丁点来自发现的喜悦。赵绯继续面朝北,他的眼睛一动不动,他在努力回忆他想回忆的人,搜山检海,可惜的是追不上遗忘的速度,赵绯也觉得自己是不是见色起意,但他见她的第一面时确认自己是没有什么想法的,也没有机会看清她的脸,他认为终究是自己的胆小造成了这种局面吧,如果有准确的第一印象,应该不至于面临追忆而不得的现状,可惜,又不觉得可惜,能见过一面让自己欣赏的人,也是幸运的。也难说是胆小,在当时,赵绯没有什么想法,没想到,在回忆中越发地产生了情愫,无因,就是这么发生了,也许是放松后的慵懒,也许是潮白河风吹来的幻想,也许是咖啡与气泡水交织的氛围,他们或许合体产生的影响,或许单独施法的作用,事件就这么发生了。赵绯无所谓欣喜,悸动,它的影响和他的持续时间一样短暂,赵绯觉得可能是与店主的对话中,被引导到对面试官的情感上,店主也是无意的,只是按照他的思维搭话,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的处心积虑,大多都是无心插柳。他也不再纠结自身对于李女士的感情,也不再回忆中痛苦地检索每一片像素,模糊化的她也是她,形不满,神已备,自己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去令自我难受呢?感谢经历。
赵绯一口气喝完气泡苏打水,起身扫码付账后,按惯例和老板互相道别了一下,走出门去。天气还是那么热,赵绯晃荡到车子旁,打开捆在自行车辐条间的锁,推着车子在行道树间继续晃悠,没有阴凉,这一段路的树都已被园林部门裁剪,“剃头”,平整的截面上倒是抽出弱小的枝芽,绿得透明。赵绯无心于此,只顾推着车子,现在的他,又回到了平常的状态,一切事都是经历,对于个人有无益处,也是懒得去思考的,不关心具体的事,客观存在的东西,再怎么关心也是已经发生且存在的了。“啧,还挺热的。”赵绯在太阳下低声说着,路过了一家银行,透过落地窗,里面员工繁忙的身影全投射在了赵绯的眼中,其中有的人有头,有的人无头,就像两旁行道树一样,只不过没有枝芽,各自乱窜,自然,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并自认为很重要,也可能真的对他们自己很重要。有个老人拿了号,牵着,应该是孩子吧,不知为何,现在银行的落地窗都喜欢用纸板或理财广告挡上一半,还有几个穿网球衫的彳亍着,可能在等什么重要人物吧。赵绯站了一会,又继续走着,银行里繁忙的图像和面试那天聒噪的声音一样,明明各美其美,怎么就没大美,反而走向了大丑。赵绯看到一个蛋糕店的姐姐在照顾自己门口的摊位,这里本不应该摆放的,可又是谁规定的本不应该呢?赵绯喜欢甜食,思绪却又飘到了,女面试官那里,她大抵也是穿黑丝的,可能吧。赵绯的眼睛控制不住地飘到,老板娘的黑丝上,每次掠过,都想起了,李女士,就是联系的强度一次比一次微弱,最后,现在完全地战胜了过去,真真实实的黑丝,扫码拿货后,他看到了黑丝姐姐的脸,一个也大不了他几岁的脸,赵绯只能怀着隐忧的心情,暗地里祝她生意兴隆,尤其是在想到了小区门口一个卖熊型糕点的店存在了不到一个月的前提下。赵绯提了盒子,一个四角见方,有着弧形提手的纸盒,拎起来还有些剌手的感觉,重量自然不要有太高期望,盒子一向是要大于蛋糕的,蛋糕的房子挺宽敞的,空落落的,他右臂画一个弧线就把蛋糕盒挂在了车把上,踹起来停车架,继续回家的行程。在北方春天的冰火两重天中,赵绯早已忘记潮白河畔一阵阵吹的变幻不定的春风,只感受到正午的太阳让人滴汗的炎热,还有炎热下催命的饿。赵绯打了一通电话,不要小看一个好字,犹如一个人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让人迸发精力,以至于都有能量去遐想了。他继续在马路牙子上推着山地车,向着家的方向前行,行道树在蛋糕店过后的拐弯处便已消失不见,时不时从楼与楼的间隙中吹来急促的风,直吹得那蛋糕盒无规则地晃,赵绯没有去制止盒子,随它去吧,盒子也不容易,这乱晃反而有种不定的美感,这东西比很多人山盟海誓的爱恋还要坚强。潮白河畔的那些互相“啃食”的人,有多少能白头偕老,大概他们也不会这样认识爱情,有则和,无则分,和一部分人的思维可能更相似吧,倒是有点熙熙攘攘皆因利的味道了。玄幻终归回归实际,就和巫术就算化为神学也要走向科学,有几个人还会相信《金枝》中记载的人类蠢事呢?最好的结果也就是眼前,等公交的老夫妇吧,一起坐着,老太太和老爷子并肩坐着,一言不发,互相不时地打量对方,好像在怕什么事情发生,年轻时,大概也会经常手牵手吧,岁月让他们返老还童,两只手相碰就像触电了一样,不自觉地老脸一红,也不知谁主动的。离潮白河越来越远,离家里越来越近,赵绯也在两者间徘徊,贪恋河畔的自然清静,南城区的吃喝玩乐,还是喜欢家附近的亲近喧闹。是因为亲情吧,可在思索了一圈爱情后,并自认为爱情无意义后,再归因于亲情,还是矛盾的,赵绯自己和自己又要脑中大战了,幸而他的肚子及时地终止了内耗,已经结束了,能量已经不能支撑他再进行思维,两派交战中,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稀薄,感觉只剩下热、累、饿。可这些不过都是一时的,赵绯在待机模式中知道不久他们就会被遗忘,只有现实存在。一条笔直的黑亮亮的马路上,赵绯继续自己一个人推着车,马路牙子没了,风也稀了,太阳还在,高高的。
(选自《延河》下半月刊2024年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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