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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行山下的孙悟空，是洞见生命的真相，还是失去生命的自由？

文摘 2024-07-20 10:20 四川

①

当年孙悟空大闹天空时，被佛祖翻掌镇压在山下，一压就是五百年。这五百年里，孙悟空饿了就吃铁丸，渴了就喝铜汁。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度日如年。

在不同的版本里，被困的方式各不相同。

央视拍摄的电视剧里，孙悟空的下半身被压在石头下，动弹不得，只有上半身探出山体之外，可以挥挥手，可以活动头部，可以和路过的牧童和猎户聊聊天。

周星驰的《西游降魔篇》里，他则是被困在山中的一个洞穴里，洞穴的上方是一朵莲花，这株莲花封住了他的出路。孙悟空只能在这个洞穴中活动，在他的身上，还有一根锁链，这根锁链将他牢牢和山体连接在一起。

比较两个版本的压迫方式，其实说不上谁好谁坏。因为一个虽然还有一间可以自由活动的洞窟，但却是在黑暗的地牢里，不见天日，没法和任何人交流。一个虽然半边身子不能动弹，但却能看到外界每时每刻的变化，还能和周边的人族和妖怪交流，不是那么绝对的封闭。

人是最怕孤独的，把一个人关押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这个人坚持不了几天就会崩溃。但像孙悟空这样的大妖呢？或许他的神经要坚强一些，但让他在一个地方待上五百年，是不是同样会变得疯狂？

关于猴妖的故事其实是一个寓言，这个寓言蕴含着多重含义，一种是告诉人们欲望是需要被压制的，不受控制的欲望，带来的是毁灭性的恶果。但人们却被故事的表象所迷惑，流连在故事的情节之中，忘记了其背后的寓意。

②

在希腊神话之中，有两个英雄也是同样的结局。他们被众神惩罚，一个是普罗米修斯，他因为盗取了天神的火种，给了蒙昧之中的人类以光明和熟食。

他受到了众神的惩罚，被囚禁在高加索山顶，饥饿的鹫鹰每天以啄食他的肝脏为食，然而一夜之间，他的肝脏会再度重生恢复，于是鹫鹰再度光临。这样的过程无穷无尽。

众神因为他违背了众神的意志而惩罚于他，也因为他让人类文明得以提升惩罚于他。众神是期待着人类始终处于蒙昧状态，从而只以神的意志为意志，只听从神的话，永远做一群没有思想的奴隶。

在另一个神话之中，受到惩罚的是西西弗斯。他因为泄露了神的秘密而被惩罚做苦役。从山下把巨石推上山顶。但巨石在快要到达山顶时，会突然失控再次滚落山下。西西弗斯必须重新推动巨石上山，而巨石的滚落会再度发生。这样的事情周而复始，永不终止。

诸神认为，没有比这样的无效劳动更好的惩罚。加缪则认为，众神的惩罚其实是一种失败。如果西西弗斯以反抗众神为宗旨，那么众神赋予的惩罚，其实同样也可以转化为反抗。只要西西弗斯心中没有目标，石头的滚落就不再是惩罚，而是自然的运动。只要不给人生预设目标，任由生命自由发展，那么，生命又哪有那么多痛苦可言？

孙悟空被压在五行山下，是佛祖对于他反抗众神的惩罚。无论是哪一个神话版本，其实都将五行山下的囚禁看作一种残酷的刑罚。孙悟空自己似乎也是这样认为。

③

因为他失去了自由、荣誉和尊严，在漫长的压制之后，他被迫和敌人妥协，成为了取经人的徒弟。在五行山下，孙悟空还有思想的自由，等到成为了取经人的徒弟之后，他就只有了身体上的自由，思想被束缚。

其实，他的身体也未必全然自由。他头上的紧箍咒，不但限制了他的行为，也限制了他的能力。踏上取经路的孙悟空，再也不是大闹天空的齐天大圣。只是一个束手束脚的取经人的徒弟。一个背叛了自己的阶级立场的妖魔，从此踏上了镇压同伙的行程。

五行山是一种象征。象征着人类必然的命运，生存、衰老、疾病、死亡，所有的东西将像山一样压在身上，直到把人压垮，直到把生命摧毁。

《生命不能承受之轻》里说过，生命的本质是重，而不是轻。太轻就无法留下任何痕迹。而生命必须要把自身的印迹镌刻在时间的长河上。在被压五行山之前，孙悟空像是无拘无束的少年，生命对他来说，轻如鸿毛，直到五行山从天而降，孙悟空终于品尝到了生命的苦涩和沉重，重得五百年都无法翻身。

不过，也有人认为，孙悟空的妥协是个体走向成熟的标志，没有人能永远像孩子一样无拘无束，人一旦成长起来，就必须承担社会责任，他要养家糊口，要生儿育女，要承担身为组织一员的责任，要为国家奉献和牺牲。而孙悟空则必须要承担自己的责任，成为取经人。

种种说法，仅仅是说法。每次的阅读和思考，其实是照见内心的一次旅程。

人和人的差别，是你被压在五行山下，还是已经离开了五行山？

青瓦房品牌创始人、《万物皆概念》作者、大众文化现象观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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