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俊明丨变与不变:逆反的异质精神(评论)

文化   2024-09-14 17:30   北京  


霍俊明:诗人、研究员、编审。现任《诗刊》社副主编。








变与不变:逆反的异质精神

文/霍俊明

光看李宏伟这首诗的题目“七十二不变”,就呈现和张扬出一种显豁的逆反状态与异质精神。与此同时,“七十二”又明显对应于这首长诗的结构。序诗中蹦跳出来的孙悟空形象以及“次级模仿”“三重叠影”又为这“七十二”加上了互文以及原型辐射的“光晕”与策动力。诗人借助原型的百变形象以及抒情主体的心象,交织成现代人百感交集而又迷离困顿的寓言。

实际上如果读过李宏伟的小说的话,我们就会发现他同样无时无刻不在突出写作的异质精神,而对他而言诗歌写作同样如此。李宏伟最近出版了一部面貌相当奇特的长篇小说《信天翁要发芽》,采用独幕剧的形式构架起四场表演。我不知道这首长诗《七十二不变》与其长篇小说之间是否存在着天然而隐秘的关系。就像写短篇的小说家日积月累之后总会滑向长篇小说一样,对于有足够的自觉意识的诗人来说也最终会走向长诗写作之门。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长诗有多么高级或重要,而是在于长诗对写作者的所有能力都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

李宏伟也必然意识到“史诗”的时代早已经过去了,靠神话、传说、英雄,以及宏大叙事、地方性知识来推动一首长诗的写作也已不再奏效。那么,为什么还要写一首长达四百五十多行的诗歌呢?这难道也是对碎片化写作以及全媒体阅读的一种反讽或逆反吗?

一首长诗如何构架是最为关键的,它对应于诗人的文体意识、认知结构、语言自觉甚至整个世界观以及价值体系。从结构上看,《七十二不变》这首长诗十分清晰,正诗由七十二个部分组成,每一部分都由两节三行诗构成,序诗和跋诗都由四节三行诗构成。

值得注意的是这首长诗并非孙悟空腾云驾雾般的凌空蹈虚之作,而恰恰是借助各种幻变形象、城市浮世绘以及精神寓言直抵人心内里,现代人的荒原、剧场、迷宫几乎无处不在。再有,整首长诗并不是线性的,而是几十个出口和通道一同打开或交织,“或许是虚构,但在描述时/已安然地就位,坐标纵轴饱满/凌乱了横向厘清的丝线”。

这首诗几乎每一句都与我们的存在境遇、生命状态以及精神渊薮直接关联,比如“无经可取的日子,代驾也可修得正果/此地与彼地间最近的距离是渡人/渡两千万颗迷醉的心,心中坐同一只白猿//有人酣睡,有人高歌,有人啜泣/有人张嘴喷出雾瘴,紫红的太虚幻境/猴头伸出车窗,吸一口爱欲之气”。这个伸出车窗外的猴头无疑成为城市化时代最具症候的“当代动作”。代驾、出租车则接续转化为一个个令人目不暇接的现代生存背景,如烧烤摊、舞台、T台、斗牛场、电梯、学校、厨房、卧室、书桌、会议室、写字楼、流水线、工作服、打卡机、地铁、墓碑、廊道、情侣、导演、放映员、面包师、钢丝绳、面具、杂耍……

在现代性的牢笼或城市荒原之上,李宏伟施展语言的腾挪术和想象的法术让各种角色以及分化、异化的自我精神境遇轮流登场,各种镜像、模仿、梦魇、浮世绘层层叠叠挤压过来。以此来看,这首长诗的精神背景是黑色的或者深灰色的。

孙悟空的“原形”“变形”元素一直穿插、渗透在长诗的各个细部,它是解锁时代迷局以及现代性时间的万能钥匙,但是一切又是“不变”的,它们如此荒诞、虚弱、无力,一切都是程序化的现代性驯化之后的异形之物。我们会随时看到一个超负荷的不安分的现代灵魂——前额有三角形的反骨,看到他小心翼翼地“以双脚为触角,学习蜗牛的话术”之外的对峙、分裂、忧郁、孤独以及愤怒。但是,他的愤怒以及孤独是无声的,更像是“去牙之象”或“不啼之鸟”,更像是五百年的大山一直压在身上。他只是一次次拿着语言的魔术棒或长矛指挥那些角色张张嘴、做做动作和夸张的表情。看到他在一个个场景和物件那里随意游荡又没有任何可以安栖之所,看到他的正面和背面以及内里处处都有精神之重,想要推卸又于良知不忍,于是就有了大量的自白、诘问、犹疑,于是有噩梦、迷梦、白日梦以及梦中梦,于是有长歌、短啸,有夜歌、狂歌、哀歌以及奏鸣曲,于是有了重金属的打击以及皮鞭蘸水般的抽打。

机巧、反讽、戏谑、自嘲成为整首长诗的情感基调。在探究真相以及事实的途中,诗人一直保有着个人化的现实想象力以及求真意志。

在大开大合、腾挪跳跃中,又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种下无限套环的诱惑”。整个长诗读下来令人酣畅淋漓,又不会坠入无厘头的深度隐喻的迷障之中。整首长诗也像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万能装置,里面可以随机存储或提取诗人想要的任何东西,这使得长诗的容载量大大提升,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也转化为了历史、现实以及人性的隐喻,一个小小的切口却有凛凛飓风喷发、盘卷而出。

整首长诗的细节、场景、意象都处于纷繁的变动与转化之中,这是“变”;而一个类似于全知全能的孙悟空的叙述者,则一直在分身、游走、重压、淬炼和“修行”中保持着“不变”的处境,也保留了最后一丝异质的逆反精神。这一“不变”正是现代性牢笼,正是困厄迷离的存在之城中毫无个性可言的个体烟火世界,一个神通广大的三头六臂的悟空也只能去了两头四臂成为凡夫俗子——

仿若西来剃刀,去了两头四臂

一人紧踩玻璃碴铺就的本路

完整了分内的爱情、友情、真理



原载本刊2024年第3期“诗歌”

责任编辑|耿鸿飞

制作|李璐

二审|于亚敏

三审|张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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